看天到中午,蝉也噪得荒,自己一个面人也没卖出,面人材料也丢了,还得再蒸锅面。天热,蒸面是个愁人的事。张大凡暗自摇头,心说还不如把刚才捏的两玩意五块钱卖了,也总比现在丢了好。没有害悔药的事,张大凡把桌子上的水擦了擦。
没面人材料了,再呆在这里也没意思。于是提着桌子,和二胖一起回家。
其实张大凡回家总是有点慌,你说在家守着个小僵尸,倒不是小僵尸可怕,而是小僵尸嘟着嘴要喝血,这上哪弄血,自已放了半碗,现在还眩晕,要是今天再放半碗,估记要卧床了。
张大凡骑着电动车,驮着刘二胖,中路去了躺菜市场,买了面条,又买了二斤鸡蛋作补品,本想买只鸡,实在不舍得。路过冯屠的滩位,冯屠不在,他媳妇大门板一样,竖在滩前。见大凡和二胖,热情的招呼,叫中午过去吃饭,见两位坚持不去,掂了一小包猪血非塞给二胖。
也好,多袋猪血补补,也能多产点血,张大凡自我安慰。二胖嘟着嘴说:“冯哥的媳妇好持家,是个过日子的料,你看,肉舍不得来一刀,倒弄块猪血。这叫啥,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张大凡有些晕,本想和二胖分说两句哩,只能忍着集中全部精力开车。
很快到得家,见小僵尸和桃谷仙正在看《葫芦娃》。
二胖老娘八十多了,在看着葬品店,生意也不咋地。老太太虽说眼不聋耳不花,但做饭实在不敢下咽,落个虫,掉个白头发是常事,所以二胖不常在家吃饭。张大凡光棍一条,所以二胖常来蹭饭,有时顺手带着小礼品。见于小礼品的份上,张大凡就忍了。一个人也是寂寞,有个哥们说两句话,也算是个聊生。
二胖不算太懒,见张大凡忙着涮锅做饭,他就拿着洋葱剥着,坐在厨房口往客厅里看,望着僵尸那美妙身躯,眼泪汪汪的。
张大凡古怪地看了眼二胖。
“这洋葱好呛”,二胖辩了句,心中想着曾经的笑如意,多少次梦中曾想见,而如今就在眼前,却是个僵尸,又想到聂小倩,就心热热的,得就快去次白马寺,问问玄真和尚,看看中阴鬼界咋去哩!
“杠头,那钱啥时到手”,张大凡有些急着花钱。
“哦,下午我问下宁五原”,二胖应了句。
“嗯,一凡要喝血,这事你看咋办。昨晚回来时,大家都说要把一凡当孩子看待,我是亲爸,你们这些野爸是不是也得献点啥,我早上献了一碗血了”,张大凡为血的事发愁。
“哦,我也献一碗”,二胖没魂似的又应了句,望着小僵尸的背影,极尽温柔。
“杠头好汉子”,张大凡赞了声,提了把尖刀,拉住二胖的手,在二胖手腕上开了个口子。
“你你”,二胖看着自己的手腕,争辩不得,脸色涮地苍白,眼也翻白,居然靠着门框晕了过去。
“脓包哥”,张大凡也不慌,知道二胖这伙见自己的血就晕。有些人晕高,有些人晕血,这和胆小无关,属于条件反射。二胖晕血,是那种见别人血还好,见自己血就晕的货色。
弄个碗接着二胖的血,张大凡心里有些平衡了。二胖肉多血猛,啦啦地流,很快流了大半碗。见二胖脸色极其苍白,张大凡于心不忍,心说第一次少放点,就大半碗吧,以后再多放点。
取了条长毛巾,把二胖的手腕扎紧好止血,又拿香油和了点面,揉成糊状,把二胖的伤口糊住。
“爸爸真好”,小僵尸已闻到血腥,来到厨房,眼巴巴盯着张大凡手中的碗。
“这是你二胖野爸爸的血,你得有感恩的心,将来长大了得回报他”,张大凡把血碗递给小僵尸。
小僵尸抿了口。
“节约着喝,喝不完了放冰箱,饿了再喝”,张大凡看见小僵尸喝血,尽管动作很优雅,但也令他恐慌。
小僵尸点了点头,端着碗又回到电视前,怕错过情节。
张大凡扶了把二胖,让其在地上躺好,就开始做饭。手脚麻利,先加水烧着待下面条,这边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又剥蒜捣了蒜汁,此时正好水开,把面条煮了过水,捞了两碗。
蒜汁加了小磨香油和醋,再滴了两滴辣椒红油,这样香喷喷的鸡蛋蒜捞面算成了。
张大凡浇了蒜汁,再加了鸡蛋西红柿,一拌,拉了个小凳,坐在二胖跟前大口吃起来。
二胖鼻子抽了抽,已闻得饭香,从地上爬了起来,摸了摸手腕,疼的咧嘴,端了另碗,浇了汁也干了起来。
吃了几口,二胖驻了筷子道:“凡哥,这不是个事,光兄弟们几个弄血,早晚落个血干人亡,得想个法子”。
“嗯,我看最好的方法是开个地下血站,但得花钱,不行,俺们兄弟都不富裕”
“钱这事,俺兄弟非凡人,早晚发财。不过这血的事,不能晚,要不俺们弄个献血车,停在哪个路口看看!”二胖眼中闪着一种叫狡诈的光泽,而自称为智慧。
“好,就是车上哪找,还有,这个犯不犯法?”张大凡经过正规教育,所以对法律总有些发毛。
“啥鸟事,犯法坐牢总比被放血放死强,要是出事,哥撑着,也去坐坐牢,总比这样熬着强”,二胖虽说胆小,在有的时侯,总是极有担当的,有大胖先例,就知这兄弟对犯罪事件总是充满着热血,在害怕中又充满着渴求。
话说楼下的狮子狗拍了张大凡的桃木桩,就开始在微信上晒起来。有些人在现实中活得猪狗不如,人见人憎,但在网络世界里却是一呼百应。
ID叫作“青春的风骚”的狮子狗在圈子里上了图,众微友们都打了鸡血,转这玩意,有人称这是洛邑又一奇宝。
此时在洛邑老城区一家刘记刀削面馆门前,有一桌子,坐着两人。一年轻壮汉,有三十来岁,赤着上身,肌肉疙瘩的,他一手筷子挑着面条,一手翻着手机。
另个有点干瘦,眉稀枯长,牙黄腮瘪,正在拿筷子夹花生米,每吃一粒总要品味半天。
“鼠爷,鼠爷,快看,快看,这是个啥玩意”,壮汉停了筷,把手机屏幕转给老头看。
“苍牛,要沉住气,稳着点,你也而立之年了”,瘦老头停了筷,取纸巾擦了嘴和手,才从口袋里取了个老花镜戴上,接过手机,结果手机又黑屏。
被称为苍牛的汉子忙给老者按亮手机,把图放大。
鼠爷仔细观看,砸着嘴道:“好宝贝,好宝贝,干了这票,爷可以退休了”。
苍牛听得鼠爷说好宝贝,顿时心花怒放,好生意来了。忙从微信上加了“青春的风骚”,这苍牛的ID也端的好风骚,称作“一夜不蛋疼”。于是蛋疼和风骚火热地聊起来。
待老者把一盘花生米搞定,苍牛手机上也完工。苍牛对着鼠爷打了个响指道:“搞定,肥牛在董村,发贴的是房东风**,肥牛在三楼住。今晚和风**约好炮,顺势把这事搞了”。
“别误事”,鼠爷嘱了句,“下午我备点小礼品,晚上好办事”。
下午没事,二胖去借木匠工具。张大凡在家捏了一下午面人。这次,张大凡在家捏《西游记》中的唐僧师徒。想着如果去什么中阴鬼界,带上神通广大的唐僧师徒,也是个好助力。
张大凡捏好个唐僧,咬开食指,见血涌着,忙按在唐僧额头,念叨有声:“旃檀功德佛,弟子恭心有召,以血为媒,请降真身”。另手也不闲,捏着二胖教的手印。
张大凡指间血把唐僧弄个血红脸,也不见有动静。
有些丧气,张大凡忙取个毛笔,沾水把唐僧脸上血污清了。
很快到天黑,二胖早回来。张大凡加班又捏了个沙僧,见二胖也在,不好意思施展法术,老失败也太没面子。把面人材料收拾好,张大凡刘二胖带着小僵尸出门。
这时八点多,天刚黑。城中村,路灯不亮,所以显得月亮和星星比较亮。
出了门,门外路边坐着几个老太太,还有个带着红臂章。那位红臂章老太太的老公刚死,晚上老没事,多喜欢在外面坐着。张大凡租房处外面有个小广场,这里晚上常有人来这里散步跳舞什么的。
这些老太太看着张大凡三人的眼神,总是防贼似的。城中村的老太太们身兼着防贼的重任,对外来人及陌生人常保持着高度的敌意,眼框中能射出精电,要看出你是否带着不该带的东西。
张大凡视这些老太太若不见,穿过垂柳林,见对面的路上灯火盈盈的,人来人往。
“二胖,以前那路边不是没路灯吗,今晚怎么这么闹,啥时兴起夜市?”张大凡惊奇地问二胖。
“哦,没注意,好多天没从这走了”,二胖跟在身后,时不时扫下前面的小僵尸。
“也好,这里有个夜市就方便了。正好过去下,给一凡买套裙子,老穿这大红袍,这热天,不大好。其实是袍子上有尸臭,尽管小僵尸现在有了灵魂,不再獠牙,不再尸臭了,但袍子的味还没散尽。
二胖瘪了瘪嘴,心说你就会买地滩货,但还是忍了没说出声,自己也没钱给僵尸买精品货。
果然,这夜市挺繁华的,好多卖衣服的。看了几个滩,总感觉这衣服款式有些沉旧,以二胖和大凡的眼光都没看中。
突然,小僵尸挑了款白素裙子,看着挺好,上面还带着个牡丹花,朴素大方,简单优雅。看着小僵尸把那件衣服翻来翻去,不舍得离手。
于心不忍,张大凡问了滩主价位。滩主是个没牙的老太太,伸手比了个一,吭了半天,没说出话。
没办法,张大凡掏了一百块钱,心说地滩货都要一百,真黑。
给僵尸买了裙子,三人便走着看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小滩,只摆了两三件东西。
张大凡看得眼熟,这不是面人吗?面人行当快灭绝了,出现一个同行不容易。
张大凡心说先看看这师傅的手艺,忙上前拿起一支来,捏的一只灰太狼。心说,这玩意咋好熟,再翻背面,见背面印着个小章,“妙手生花”,这不是自己的章吗?
一股怒火,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拿自己手工做的来卖,抬头看滩主。
“吭吭吭”,滩主是个老者,吭着嗓子似有痰,一直咳不出,两眼憋得通红。
这吭声怎么这样熟。突地,张大凡想起,这老头不是那个带红臂章老太太的丈夫,刚死了一个月。
“我死的好惨呀”,那老头突然低陈地说道,两眼由红变绿,盯着张大凡,舌头伸的老长,嘴角流着黑血。
“啪”,张大凡手中的面人灰太狼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