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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浅水无端困蛟龙 石媪有意问丹心

赵豫道:“某为大宋子民,为江山社稷,虽万死而不辞。”“好,好”,陆舆民在赵豫耳边窸窸窣窣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说完露出诡谲的微笑,便一命归西了。赵豫起初不明白陆舆民说的什么,拼命凑近了听,随后转念一想,这鬼老头,那是把烫手的山芋往我手里塞啊。

赵豫把陆舆民的尸首放下,抹上其睁着的双眼。那灰衣人道:“赵公子不想步其后尘的话,刚刚陆老头说了什么便如实相告吧!”赵豫冷笑一声,道:“我也要告诉你们,首先,我不是陆大人,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其次,陆大人慷慨死节,不愧为大宋子民,我亦是宋人,岂肯在陆大人英灵面前蒙羞!废话少说,你们两人一起上吧。”那络腮大汉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冲了上来。灰衣人制止不住,只好在一旁观战。

那大汉功夫了得,拳风凛冽,力道刚猛,赵豫头一回遇到这种拼死的打法,心想这大汉莫非要在灰衣人跟前邀功讨好不成,犯不着这么拼命吧。却不知这大汉打的正是辽东的舍已拳,招招似舍命一击,既狠且准,一般人上来也许没开打便会被这气势镇住,几个回合内举手投降也是有的。都说是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不要命的。虽说赵豫也是拳法娴熟,抵挡住大汉的攻势不在话下,不过短时间内要想取胜,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打着打着,赵豫看那大汉倒是十分维护灰衣人。只要拳锋稍有波及灰衣人处,大汉都会使尽全力一一化解,自己中招也在所不惜。如此不能力争便可智取,赵豫心想,那灰衣人似乎患病在身,略施手段,想要擒住她似不是难事。想到这儿,赵豫出拳愈加地紧密,一招狠似一招。忽然间向对方卖一个破绽,那大汉果然中计,堪堪地看到大汉狠拳将至,赵豫顺势一倒,弹起右脚直踢对方心窝。那大汉哪里想到赵豫会做出如此高难的动作,急忙也向后倒去。哪曾想到,赵豫这一招原是虚招。只见赵豫顺势向左边一滚一跃,已然来到灰衣人身边,奇怪的是灰衣人居然不闪不避,乖乖做了赵豫的俘虏。

“公子可知男女之防?”那灰衣人笑道,“你弄疼我了赵公子。”“金狗也讲男女之防吗?”赵豫道。“金狗也是人,金狗为何便讲不得男女之防呀?”灰衣人仍旧笑道。

“放开我师妹!”络腮大汉已然醒过神来,发疯似地冲着赵豫吼叫。赵豫道:“放人还不容易!你只需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爷爷便放了你师妹。”大汉道:“什么问题,你问便是!”

“《神火密令》是什么东西?”赵豫问。灰衣人抢过话茬,道:“那是你们神宗皇帝下的一道密旨,着太傅鲁国公曾公亮以毕生之才学,在《武经总要》的基础上着重就火器的制作方法加以补充完善,以期改良出克敌制胜的大杀器。赵公子你一定会问,前朝的物事为何如今却成了香饽饽?那是因为你们宋人成天窝里斗。神宗死后,高太后尽起旧党,这《神火密令》也随新党一起石沉大海,没有能够付诸实践。如若不然,宋军还不知会拥有比震天雷、铁蒺藜厉害多少倍的武器。赵公子,还有什么要问的么?”赵豫听后既惊且疑。惊的是《神火密令》居然是这等重要的物事;疑的是这灰衣人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和盘托出。赵豫刚要问《神火密令》现在何处,转念一想,陆大人临死时移花接木的计策定是为了迷惑敌人,我如若问了这样的问题,定会使对方生疑,还是不问的好,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也在找《神火密令》并且尚未得手。

正在赵豫迟疑之际,那灰衣人又说道:“赵公子一定还想问,你们为何把全城的人参都买尽了,非要置当朝太子于死地呢?其实赵公子你想啊,如果我们要置赵桓于死地,直接把他弄死不就得了,干嘛费这么大周章。所以啊,你下次见到你们太子爷的时候,就叫他乖乖交出《神火密令》吧,省得本姑娘费事,也可叫他少受些痛苦嘛。”灰衣人的话让赵豫起到了王环和王环环。这兄妹俩居然是当今太子赵桓,以及皇上极其宠爱的柔福帝姬赵嬛嬛。赵豫道:“快把解药交出来。”那大汉道:“交了解药你便放人么?”灰衣人示意大汉不要说话,却对赵豫道:“适才公子是不是说若我如实回答了公子的问题便可放人的?我适才已经如实说了,难道公子要反悔不成?亦或是公子仍有什么疑惑,小女子仍当知无不言。”赵豫道:“问题便没有了,不过还请姑娘赐予解药,就算是赵豫欠姑娘一个人情。”“这可是你说的,”灰衣人笑道,“这人情今后可是要还的,不知道赵公子会不会仍像今天一样赖帐,做一个不讲信义的轻狂之徒呢?”赵豫听罢一阵脸热,道:“只要不做于国家不利,违背仁义道德之事,赵豫便答应姑娘又有何妨。”“好!”灰衣人对那大汉道:“师兄,将解药交与赵公子。”“诶”,大汉答应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赵豫。灰衣人道:“这纸包里共有九粒药丸,一日口服三次,每次三粒,第二天便可痊愈了。”赵豫不知灰衣人今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相信这么多机密的事情轻而易举地就能进了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解药就这么轻而易举而从金人手里交了出来。不料灰衣人却笑道:“公子无需疑虑,本姑娘与公子坦诚相对,公子这便去救人吧。”“如此多谢了!”赵豫放开灰衣人。灰衣人掌击两声,“吱呀”一声,有人已把院门开启。那灰衣人却道:“赵公子,本姑娘不日要到平江一游,不知公子肯与同游否?有道是,‘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赵豫回头看了灰衣人一眼。只见面巾下的灰衣人正自笑得灿烂。

离开此地,赵豫想到了清儿,大半日了,不知清儿病情如何。心想反正解药在手,先回客栈无妨。赵豫思念清儿心切,便朝着醉香楼一路返回。

话说赵豫去了大半天,清儿等得心焦,生怕赵豫出什么事情,因此上连午饭都没吃。这会儿看到赵豫回来,心情立刻便好了。赵豫心疼道:“清儿要总是这样,哥哥如何舍得带你出门呀。”清儿道:“都是清儿不好,叫哥哥担心了。”赵豫叹了口道:“清儿,哥哥对不住你。”清儿讶异地看着赵豫,问:“出什么事了么?”赵豫苦笑道:“今天呀,整个滁州城的人参都像变戏法式地消失了……”赵豫把买药及在太子馆舍的际遇与清儿说了一遍。清儿微笑道:“哥哥宅心仁厚,清儿怎么会责怪哥哥呢。更没想到哥哥救的还是当今的太子爷。”赵豫看清儿如此通情达理,心中倍感欣慰,不觉把清儿紧紧拥在怀里。赵豫吩咐同行的彩姨为清儿煎药,自己却若有所思地呆坐床前。清儿道:“哥哥心里仍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么?”赵豫点点头,道:“清儿,今日从太子馆舍出来之后,我还与金人交了手。可以肯定的是,太子乃金人所伤,而金人的目标是夺取《神火密令》。”“《神火密令》?”“没错,”赵豫道,“据金人自白,《神火密令》乃神宗朝留下的火器匠作之书,夷人若通火器,于我大宋将大为不利。今日淮南弓弩军器监和滁州知州死节,大义凛然,实乃大宋忠义之士。”清儿道:“稍后哥哥禀明了太子殿下,当厚葬两位大人才是。”赵豫点点头,道:“清儿,金人约我同赴平江府却是什么用意呢?如果他们的目标是平江弓弩所,却为何要如实相告,如果是放的烟雾,那么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哪里呢?”清儿略假思索,道:“哥哥不必烦恼,晚些时候哥哥去见太子殿下和柔福帝姬时禀明此事,他们定然知道我大宋军器所的布局要点。”“正是!”清儿又道:“哥哥宜将此事修书告知姚大哥和姚大嫂,令其以实情转达杨伯父,以便早作防范。”赵豫拊掌而笑,道:“清儿处事不乱,思虑周全。实在是我的贤内助啊!事不宜迟,清儿你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哥哥便去办事。”清儿点点头。

赵豫速速修了书信,一边叫来下人赵元昌,嘱咐他速往馆驿将书信交致姚平仲,一边端起彩姨呈上的一碗热腾腾的瘦肉粥来喂清儿。“清儿自己来就好,哥哥办正事要紧。”清儿道。“不行”,赵豫一边吹着汤匙里的粥,一边道,“这就是正事,清儿吃完了粥,哥哥才能放心离开。”看着赵豫那副半认真半顽皮的样子,清儿甜甜地笑了。

午后疏影斜横、春意融融,街市上隐约传来呼喝叫卖之声,一派繁华光景。赵豫照顾清儿躺下午休,自己则匆匆吃了碗面,拿了解药便要出门,忽然听得门外人声鼎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豫待要出门看个究竟,怎料闯进来一队官军,为首的军官喝问:“你就是赵豫么?”“正是”,没等赵豫再往下说,军官一挥手,从军士一拥而上,缚住了赵豫。事情来得突然,再者赵豫心下坦然,便不作抵抗,且随他们去了再说。拿了赵豫,官军又到里屋拿人,赵豫却喝道:“众官爷,你们把我赵豫绑去便是,动我家人做甚!”这时清儿及家丁赵福、下人彩姨一并被架了出来。清儿哭诉道:“我哥哥犯了什么事,你们这样对他。”那军官一看这情景,反倒来了劲,笑吟吟地哼起了小曲,踅到清儿跟前,道:“好俊的小妞啊!”赵豫大怒,道:“狗官,你敢动我娘子一根寒毛,来日我将你碎尸万段!”那军官毫不理会,仍旧色迷迷地伸出手去。清儿往后躲闪不及,恼怒之下啐了那军官一口。那军官却笑道:“嘿嘿,小美人还挺刚烈,啐吧,美人啐着也是香的。”赵豫怒极了,四五个当兵的用了死力才将其摁住,那军官也吃了一惊,道:“歹人力气倒是不小,你们给我摁紧点。”赵豫道:“当朝蔡太师是我外公,你敢得罪太师,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那军官冷笑道:“童枢密还是我亲爹呢!”转念一想,不对,童贯乃阉人,便啐了一口,道,“蔡太师已然致仕,你拿致仕太师压我!”赵豫亦冷笑道:“蔡太师虽然致仕,我舅舅蔡攸仍旧权柄在握。谁不知道江宁赵家与太师府的关系,我劝你放干净些,免得日后受苦。”那军官略假思索,冲手下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将这汉子捆咯,其余人犯一并给我押解回去!”十来个官军便押着赵豫等四人上了囚车。

这囚车用油毡包裹,外人便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只听得吱呀一声,囚车晃动起来,一行人上了路。赵豫心道:“这干外公、干舅舅平日里祸国殃民的事干了不少,想不到我赵豫临到危急关头来,却得靠着这两人的名号讨得便宜。”一行人穿街过市,也不知在车内颠簸了多久,只听得一声,“人犯押到”,传来勒马的声音,便有人来把油毡掀开。

赵豫四下里看了看,便有说不出的熟悉,似乎来过。没错,这里不正是早间来过的太子馆舍吗?赵豫心中不解,太子为何要派人拿我,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囚车停稳,馆舍里走出一个人来,赵豫不看倒还罢了,一看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来者何人?不是别个,正是义兄姚平仲。赵豫刚要质问平仲,平仲却远远使了个眼色,来到跟前,大声道:“大胆钦犯,毒害太子未遂,今被擒下,还有什么话说。”说罢又使个眼色。赵豫知道个中必有隐情,便不作抗辩。

穿过几间房舍,官军将赵豫一行往馆舍深处带去。赵豫心道:“这馆舍还着实不小,想来必是皇家的行宫。”来到一个大间,早有四个内侍模样的人等着,赵豫等人都被管事的用黑布蒙上眼睛。一行人又走了许久,押监提醒众人要下台阶了,之后七拐八弯又走了一阵。

只听得吱呀一声,有铁门开启的声音,紧走几步,又是吱呀一声。清儿急忙解开了赵豫眼前的黑布。原来四个人被推进了一个大铁笼子里。咣当一声,铁笼锁上了。赵豫定睛一看,姚平仲站在铁笼之外,四个内侍已经退去。平仲面色凝重,道:“大哥对不住贤弟和弟妹,适才人多口杂,不好声张,叫贤弟和弟妹受委屈了。”赵豫扶着清儿,往铁门跟前坐下,道:“大哥,太子为何要将我们拿来?你又为何在太子这里?”平仲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此行太子殿下随我南下,名为监军历练,没成想,行至滁州,竟遭了歹人毒手。都是为兄的保护不力,才有今日之事。而据报,柔福帝姬今日自贤弟处得来人参,而人参里居然有毒,为太子尝药的使女毙命。这是大逆犯上的罪过,是要开刀问斩,诛灭九族的。为兄的知道他们要捉拿贤弟,便尽量拖延,本想报信与你,岂料宣抚司居然着令滁州地方厢军前往拿人。为兄的无法,只好从长计议。”赵豫道:“原来如此,可那卖参的掌柜为人诚恳,并不像是奸人。如此看来,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了。”平仲又道:“为兄的也不相信是贤弟下的毒,贤弟且先受些委屈,待我今晚救你们出去。”“使不得”,赵豫道,“愚弟犯的是死罪,怎肯连累兄长!”平仲道:“人说赵公子行事仗义,为兄的果然没有看错人。好兄弟,放心吧,既然你认我这个大哥,便不要说些见外的话。救得救不得,为兄的自有分寸。”赵豫点头道:“如此,便有劳兄长了。”平仲笑笑,向铁笼里伸出一只手,赵豫接过,两人紧紧地握了握,相视而笑。平仲转身要走,赵豫道:“大哥,愚弟烦劳大哥做一件事情。”“请讲!”“原本我拿到了太子所中之毒的解药,虽然未知真假,但总值得一试。”“哦,贤弟拿到了解药?那太好了。这回先拿给小猫小狗试它一试,如若好使,太子便有救了。而贤弟的犯上之罪,我看也可以将功抵赎。”平仲又道,“不过,太子和帝姬已然起行回京,事关紧急,贤弟且在狱中耐心等待,待我将解药亲自送交太子,看太子和帝姬如何处置。”赵豫点点头,道:“这药却被押解我们来此的军官搜了去,大哥且去把解药找回,如果是真解药,呈给太子殿下,便是大功一件。”“好!”赵豫紧接着又说道:“大哥,我今日取解药之时听金人说起,滁州之后,竟是要到平江府生事。其中涉及到一部有关火器制作的叫《神火密令》的文书,此刻小弟无从细说,只因今日淮南弓弩军器监和滁州知州双双殉国,小弟恐金人对大哥岳丈不利,还请哥哥嫂嫂速速知会杨大人,早作准备。”平仲道:“竟有这样的事。好吧,待为兄的安排好这边的事情便去平江一趟。为兄的先走了,不多久会有人来与贤弟联络。贤弟、弟妹保重!”赵豫看平仲离去,心里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义兄身上。

可能是地下湿气重的缘故,平仲走后,赵豫把清儿抱到牢房一角,盖上草褥子,就算这样,清儿还是兀自瑟缩。彩姨和赵福都围坐在清儿身旁,嘘寒问暖。彩姨道;“公子啊,你说这太子爷怎么能这么糊涂呢,我们公子凭什么会害他?唉,这世道真是好人难做啊!”“那不是”,赵福道:“倒是可怜了清儿姑娘,要遭这样的罪。”清儿却道:“太子爷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彩姨、赵福,你们不要说太子爷的不好,倒叫哥哥为难了。”赵豫道:“等大哥救得咱们出去,我一定找到药店掌柜的问个明白,相信冤屈一定可以昭雪的。清儿,其实,冥冥中好人倒未必没有好报。试想如果哥哥吝惜这支人参,恐怕今日中毒的必是你哥哥无疑了。”清儿笑问:“为什么是哥哥而不是清儿呢?”“清儿你想啊,参汤熬出来烫嘴,必是你哥哥尝这第一口,什么时候轮到清儿中毒呢?”说罢四人都笑了,在这样的苦中作乐中,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不一会儿,清儿便睡着了,赵豫抱着清儿,决定要把今天的事情在心中梳理一遍,却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都说天上一日,地下十年,可见这牢狱之苦,时间之难挨。每日里有人送食两次,如此有四五次后,才有了动静。赵豫从睡梦中惊醒,只闻吱呀一声,有铁门开启的声响传来,接着是蹒跚的脚步声,听声响仅有一人而已。那人走近,原来是一位身材瘦小的老者。老者慈眉善目,走到牢门跟前,道:“赵豫赵公子请借一步说话。”声音有些嘶哑。这会儿大伙儿都醒了。赵豫扶清儿坐好,走到老者跟前,道:“我便是赵豫,老人家有话请讲。”老者低沉着声音,隔了铁栅栏道:“赵公子,帝姬有意相救公子,公子请随我来。”说罢取出钥匙,咣当一声,牢门开了。赵豫犹豫了一下,道:“我的家人如何?”“公子尽管宽心”,老者道:“帝姬自有主张,请公子先与帝姬说话。”赵豫回头看了清儿一眼,清儿微笑着点点头,赵豫便大步跨出了牢门。老者把铁门重又关上,领着赵豫出了牢房。

两人一前一后,在地道中穿行,辗转来到一间石室。老者走到墙角,将油灯就地上一搁,腾出两只手来,轻巧地推转一块石砖,手形迅捷,浑然不似早先的老迈模样。赵豫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老者,老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原来这里是机关的所在。只听到轰隆隆一阵低沉的声响,正面的那堵墙向一旁滑动,原来是一扇可以向旁推开的滑门。老者只将石门打开一人的宽度,道:“公子请。”赵豫走到石墙打开的入口,石室有里间,隐隐见光亮。赵豫没有多想,便径直走入石室,身后随即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石门便关上了。赵豫对着里间的亮光道长揖道:“草民赵豫叩见帝姬殿下。”静听时,却不见动静。赵豫高声又道:“草民赵豫应召而来,叩见柔福帝姬千岁”。再听时,仍不见动静。赵豫心头猛然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脑际,于是向前几步,对着里间又道:“请恕赵豫冒昧”,说罢大踏步跨入玄关,转折后,里间豁然呈现眼前。好一个豪厅巨室!赵豫约莫估量一下,竟有十丈见方。墙角堆放有大量残破的木箱,腐败木头的霉味扑鼻而来,昏暗的光线里一只木箱上“铁蒺藜”三个字赫然在目,赵豫心头又是猛然一紧。难不成淮南神火作真有其事,这便是军器库不成?可是这石室里潮气如此之重,谁又会选择在这里存放火器呢?再看头顶上那几束昏暗的光线,影影绰绰,似是水中的光影。莫非头顶之上便是清流河么?

墙角佝偻地坐着一个黑衣人,身材瘦小,面朝里向,只用个弓着的背部朝向赵豫。赵豫躬身行礼,道:“请恕晚辈冒昧,前辈识得柔福帝姬否?”黑衣人不语。赵豫只得提高了声量又问了一次。只闻黑衣人干咳了两声,道:“此处有人造访也早在几十年前了吧,难道是上天垂顾,又给老身送人肉来了?”黑衣人声音沙哑,出言竟是如此不逊。赵豫心下一紧,原来竟是个吃人的老太太!老太太转过身来,赵豫心里又是一惊。原来这老太太用黑布蒙头,隐约只露出两只眼睛。不知道这黑头巾的里面竟是怎样一副狰狞的面孔。“可惜啊,这上天既是要送么,就该送个女娃娃来,怎么竟送了这样一个臭男人,敢欺老身我牙口不好么?也罢也罢,既咬不动,送来陪老身聊聊天,打发光阴也是好的。”说罢,哈哈大笑起来,那嘶哑的笑声在偌大的石室里回荡,嗡嗡作响。老太太向赵豫招招手,道:“年轻人,来,坐这儿”,拍拍身边自己坐着石床的一角。看赵豫略有迟疑,老太太便又笑道:“来,婆婆不会害你,乖孙儿,过来,陪婆婆说说话”。赵豫心道:“此地人心不古,想那掌柜卖我毒参,害我无故担了弑上的罪名,身陷囹圄;适才又受那老者的欺骗,帝姬无从得见,竟落得与这样一个古怪老太太独处一室。也罢,但坐无妨,且看看你有什么话说。”想到这里,赵豫上前几步,在老太太身边坐下。老太太笑道:“这才是我的乖孙儿嘛!”“我不是你的什么乖孙儿”,赵豫道,“柔福帝姬究竟与你什么相干,适才那老者为何将我带到此处?”老太太沉默片刻,道:“什么有福第几、无福第几的?老身我在此洞中幽居三十载有余了,有福、无福,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与青石俱冷,与绿苔同枯的结局么。所以啊,年轻人,这世上的事情,非你我力之能及,唯有乐天知命,才能颐养天年啊,老身这一生算是看透啦。”听得老太太一席话,赵豫心下恻然。洞中幽居三十余年,这岂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老太太不同寻常的身世吸引了赵豫,他心下释然,不再抵触,对老太太道:“婆婆,你说你在此地三十载有余了?”老太太含笑点头道:“不错,自神宗朝至今,按寒暑而算,当是三十有二年了。”赵豫道:“婆婆却是为何幽居于此?幽居之苦,闻之恻隐,三十二年之期,旷古绝今。”“家父当年的新政,又何尝不是旷古绝今呢?”老太太扯动那嘶哑的嗓门,高声道,“那便如何,那便如何?家父一生怀抱富国强兵之志,到头来不也是与青石俱冷,与绿苔同枯吗?哈哈哈,年轻人啊,这世上之事,殊途同归,像婆婆我终老于此,与那世上之人轰轰烈烈一世,又有什么分别呢?哈哈,到头来,都一样,都一样!”赵豫恻然,道:“婆婆,原来你是先贤王文公遗孤,晚辈失敬!”说罢,恭恭敬敬地伏地再拜,道:“婆婆,文公一生耿直,获罪甚众,又有用人不当之失,晚辈每读史书至此,无不扼腕,大贤于家国,宛若流星耀地,虽陨而惊世,于己不枉平生,于他警醒世人,也不是全无益处的。”老太太点点头道:“你这孩子倒也乖觉,不似那昏聩世人,只知道去守自家那良田三亩,青瓦十方,这孩子倒还有些济世的志向,倒有些家父那股子蛮撞之气,实在是难能可贵也。”“晚辈一介布衣,岂敢与文公相提并论”,赵豫道,“然济世之志,此生不易,便是撞了南墙也不愿回头的了。”说到此处,两人竟相顾而笑。

老太太道:“三十年来,老身便靠嚼食墙角的绿苔,饮咽天顶的滴水为生,如今平添了一个大男人,怕是食用不敷了。”赵豫却道:“婆婆,这地方困不死人,总有出去的路吧,待出去之后,赵豫终生侍奉婆婆,为婆婆养老送终。我家在江宁清静之所,虽然说不上富贵,但足可以保婆婆饱暖闲适,愿婆婆与赵豫同往。”不料老太太却道:“出不去了,出不去了。当年家父营造的淮南神火作,岂是想出去便出得去的?个中的机关妙理老身至今未曾参透。老身当年进得来,一是为了避难,二是要与慈父同终,老太太指指远处的一副棺材道,那便是家父的遗骨。既进来了,便没想过要出去。”赵豫虽听说如此,却也并不死心,在偌大的石室里摸索了半日,无奈没有结果。一时血气上涌,使起蛮劲来,乱打乱劈一气,石室却依旧岿然不动。这一切,老太太看在眼里,却视若无睹。末了,赵豫长叹一声,以衣袖拭去额上汗珠,恭恭敬敬地走到棺材跟前,伏地行礼。礼毕,扭头对老太太道:“既如此,赵豫便不连累婆婆。赵豫空有一腔热血,上无以报国家,下无以护家小,今日得与王文公并婆婆同穴,也不枉了此生。婆婆且自珍重,赵豫便先走一步了。”说罢气运于掌心,便要自绝于棺前。猛然间,一枚铜丸急骤而来,赵豫也不躲避,铜丸打在手背上,力道不大却仍感酸痛无比,顿觉麻木。没想到老婆婆也会使这等细小暗器。赵豫想到数天之内种种遭遇,想到金人强悍,国家危难,官场险恶,而清儿生死未卜,自己却要自绝于地牢,不由得面露羞惭之色,心有悔恨之思。许久,才道:“婆婆不让赵豫速死,赵豫便再多陪婆婆几日,若叫婆婆为难之时,赵豫再死不迟。”“傻孩子,你倒是会为婆婆着想”,许久,似喃喃自语道:“这世上若是有人为了让我活,宁可自己不活,我便是为他死一百次又有何妨。”赵豫听闻老太太似在啜泣,便说道:“婆婆莫要伤心难过,生死犹若烛火明灭,便只在一念之间,本来不必过多介怀。既生时,便要轰轰烈烈,便死了,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思忖片刻又说道,“赵豫算是想明白了,适才婆婆若是不加阻止,赵豫便死得不明不白。既有一口气在,又何愁找不到出去的道路呢?便是死,也要撞死在来时的石门之上,这才是轰轰烈烈的丈夫所为。”老太太不语,只顾埋头拭泪。赵豫觉着这老太太也忒有意思,时而像个深沉老者,时而又似孩童一般,却也无心去作理会。

天顶光线明灭,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赵豫一日未进粒米,腹中辘辘却只能忍耐,便在墙根一角打个坐,闭上眼睛想想过去开心的事情,想想母亲的慈爱,想想清儿的音容笑貌,恍若隔世一般,腹中饥饿倒也缓解了不少。老太太走来,把几根青苔放下,便又回到自己的石床之上。赵豫却又拾起这仅有的食物,起身来到石床跟前,把青苔放回床边,如此往复两三回,那老太太却也不再勉强。

到第三日上,就算老太太瘦小的身躯挺得住,像赵豫这样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却再也支持不住了,赵豫这一晚睡去之后便不再愿意醒来,只觉得梦境是那样的美好,莺飞草长,小河潺潺,低矮的小树上结满了果实。小鸟啁啾,绿蝉嘶鸣,似乎又到了夏天。待到霜满秋华之时,大地又是另外一番富饶的景象。喜悦的孩童在落英缤纷的树林中嬉戏。忽然下雪了,赵豫感觉到满嘴的冰凉,好像雪花在自己的嘴里溶化,带着甜味儿,化作齿颊留香的花蜜,这花蜜的芳香沁人心脾,渐渐地,似乎全身都变得舒爽了。在一种美妙的感觉中,赵豫睁开了双眼。眼前石室的景况依然,嘴里却真的有甜甜的味道,清香的气息。赵豫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活力,便站起身来,喊了一声:“婆婆”。

奇怪的是,昏暗的石室内没有丝毫响应,再喊一声“婆婆”,仍是无人应答。无数个念头在赵豫的心头涌起,莫非发生了什么变故。忽然觉得自己的头顶凉飕飕的,赵豫伸手一摸,心里不禁咯噔一下,着实吃惊不小,头发哪里去了,一夜之间,自己竟变作了光头,再看身上的服饰,什么时候竟穿上了一袭白色僧袍?项上还挂了一串奇特的佛珠,每粒珠子晶莹润泽,似石而非石。而身旁则摆放着一顶黑色毡笠。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赵豫感觉腰间鼓鼓的似有物事,伸手一摸,摸出一张绢帛,跃出几个娟秀的小楷,却道是:“赵豫已死,法号光明”。他大喊了几声婆婆,一边喊着一边焦急地在石室内搜索,可是借着暗淡的投射下来的日光,赵豫找遍了整个石室,却只有七零八落的木箱,和那一口厝置于石室一角的冰冷的棺木,透出阴森的气息。赵豫想起了石室的外间,便顺着石墙摸了出去。令赵豫失望的是,外间仍旧不见半个人影。这究竟是怎么了,婆婆究竟到哪里去了?赵豫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怔怔地对着石墙发呆,不一会儿,无数个念头,无数种可能浮现在脑海。难道我赵豫的下半辈子就要像婆婆一样面对这冰冷的石头度过了么?婆婆难道死了么?婆婆是为了不让我饿死宁可牺牲了自己么?婆婆到哪里去了?那口棺材,对了,那口棺材!

赵豫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折回内室,摸到了棺材边上。没错。棺材被人挪动过了,昨日棺材不是在这个位置的,昨日是在那个角落。赵豫就像是快被淹死的可怜虫忽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一定要从这口棺木里找到这一切的答案,甚至,如果足够幸运的话,能够找到出去的办法。

赵豫对着棺材深深一揖,道:“文公前辈在上,赵豫无意搅扰前辈安息,只因事出无奈,今日唯有得罪了。”说完伸出右掌,轻轻一抖,棺盖应声而起。这一起不要紧,赵豫差点没有昏死过去。却是为何?偌大一口棺材居然是空的!不但王安石的遗骸不在里头,老太太更是不见踪影。不,不对,不是空的,借着暗淡的光线,赵豫看到了角落里躺着的一张纸条。赵豫俯下身去,一把抓起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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