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听着自己生母被害的往事，轩辕连城的脸上的神情却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幽冷深邃的黑眸仿佛冰封的古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暗一怔忪了片刻，很快又释然。
平静，淡漠，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殿下最正常的状态。
暗一是三王府的老人，跟在轩辕连城身边也有十几年了。暗一的印象中，在殿下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时候，便就是现在这样的状态。
从生下来的时候，殿下就注定了比别的孩子承受更多的苦楚。自幼失怙，即便是有皇上的偏爱，可是身在皇室，皇上的宠爱只会给一个没有母族庇护的孩子带来更多的灾难。皇后和各宫妃嫔表面上对殿下很好，背地里哪一个不想着法子暗害殿下。
没有人会知道，在殿下还没有能力自保的时候，受过多少冷言冷语，背地里有被多少人欺负过。
这些，当时还年幼的殿下从来不曾对人说过，只是一次次的熬过那样的日子，咬牙承受着血毒的折磨。
一直，到现在……
殿下如今的冷漠桀骜的性子，也是在那时候就养成了的。
暗一想着，眼角就不由有些湿润了。
这边儿暗一眼里正闪着泪光，懒懒躺在软榻上的男人却忽然间坐直了身子，淡淡吐出一句话来。
“暗一，身为暗卫首领，太多愁善感不是好事儿！”轩辕连城的声音听起来很淡漠，并没有因为暗一是跟了他十几年的下属而有丝毫的感情。
暗一微微一惊，连忙抬起头，对上轩辕连城冷睿如冰的目光，浑身上下顿时一凛。
身为暗卫首领，掌控着三王府最为精睿的暗杀精英，感情太丰富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
哪怕，他私心里是为了殿下好，可也不能否认他作为一个暗卫首领的失职。
“是，属下知错了！”暗一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当即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向轩辕连城请罪。
暗一知道，以殿下那样冷漠的性子，如果不是还念着十几年的主仆之情，他这个暗卫首领的位置怕是不用再坐下去了。
“好了，先去把看着凤家的人撤回来吧！”轩辕连城没有继续给暗一施压，侧身躺下，瞬间又恢复了平常那副慵懒随意的姿态。
“殿下，我们就这样放过凤家么？”暗一在查出来凤家参与了当年谋害苏贵妃的旧事之后，便在心里认定殿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凤家的每一个人。
他们家殿下从来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有仇必报，并且会让仇人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可现在，殿下却要撤回看着凤家的人，并且还没有任何要对付凤家的指示……
难不成，殿下就打算这样放过凤家了？
暗一不信，更不甘心看着当年害惨了殿下的凤家还能过得那么舒坦。
暗一满腹的心思并没有说出来，却还是被斜靠在软榻上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暗一，你没有听说过，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不是立刻就让他们死。而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盼到手的东西，一点点儿失去，他们却无能为力。有些事情，慢慢来，才有趣！”轩辕连城挑眉，轻描淡写的语气，唇畔甚至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暗一的神色却不由一凛。
“属下知道了！”暗一神色恳切的说道。
知道殿下要对付凤家，暗一不知怎么，心里倒是一松。
他原本是担心殿下会连着紫鸳姑娘一起对付，但相对于一个紫鸳姑娘，暗一更不甘心的是看着那该被惩罚的一族逍遥法外。
让殿下硬生生受了二十几年的苦，凤家无论如何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至于紫鸳姑娘，暗一默默叹了口气，心里满满都是不确定。
或许，以殿下对紫鸳姑娘的心思，即便是要报复凤家，也不会真的对资源姑娘下手的吧？
而且，殿下体内的血毒还要指望资源姑娘诊治，一时半会儿，紫鸳姑娘的安全应该还是能得到保证的！
“还有什么事儿？”轩辕连城见暗一还站在那儿发怔，微微皱了皱眉道。
“没事儿了，属下这就去将暗中看着凤家的人撤回来！”暗一连忙收回心神，应声领命而去。
“嗯。还有，把上官锦阳送去民事诉讼司的事儿你也跟这些，务必让他三天之内走马上任！”轩辕连城一只手漫不经心的瞧着椅子的扶手，一边吩咐暗一道。
“让上官公子去民事诉讼司……”暗一到底是比之前那个暗卫知道的多一些，怔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是，属下一定会尽快让上官公子赴任！”
呵呵，看来殿下这回是真的吃醋了，不然怎么会连十几年的兄弟情义都不顾了，把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上官锦阳送去民事诉讼司那么坑人的地方！
“行了，按照本殿吩咐的去做吧！”轩辕连城摆了摆手，示意暗一可以退下了。
“属下告退！”暗一屈膝一礼，然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人都走了，屋子里彻底恢复了安静，躺在软榻上的轩辕连城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半晌未动。
望着虚空里的某一处，男人深邃的眼底却是空茫的，失却了华彩，只余一片令人心悸的暗色。
命运还真是可笑，害死他母妃的，除了皇后，除了后宫里那些人，还有凤家！
一个小小的凤家，竟然还真的参与了当年的宫廷秘事，还真是不怕死啊！
当然，凤家的所有人都死不足惜，可凤家的所有人，也包括那个女人！
从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他就从不曾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而凤紫鸳，却是一个意外。
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杀了凤家的所有人，可对凤紫鸳……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着那个女人，轩辕连城便感觉心里浮躁的厉害，又说不出的烦闷！
这样完全失控的感觉，轩辕连城一点儿都不喜欢，眼底的烦躁之色也越来越浓。
凤紫鸳，本殿是该杀了你，还是留着你，一点一点儿折磨到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