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浮游的黑暗我们以为看不到，其实，他只是戴了一张伪善的脸。
——前言
夜幕降临，红灯绿酒。
程路走进一间名为“风尘客”的酒吧，三三两两的人围坐在一起，没有高声的喧嚣，没有一脸狂热的人群，只有寂静的暗色灯光暧昧地打陌生人的身上，酒杯碰撞的清脆响声像是不归人赋予酒吧的回响。点了一杯酒，程路坐在角落，抬眸望去，中间低低的舞台上终于走上一个人，背着吉他。一身的朋克风套在那名点着着烟熏妆的男人脸上，掩掉真实的表情。
他坐在那把高椅上，调了调弦便开始演唱。前奏柔和，舒服地打着程路疲惫的神经，低沉嘶哑的声音紧接而来，就像有故事的人终于对着都市里的风尘客吐露心声：
“在每个人的狂欢夜里，只有我静静妄想，
有一天是否飞上云端，展翅翱翔。
看着城市里万家灯火，只有我一人在仰望，
繁星那么多，怎样才可以永久发光。
世界从来不是善者，带着恶意对你张扬，
我是否有一天会看见，雾霾中最美的晨霜。
心有多高，梦就有多长，
我已踏上征途，不能回首来时的暖阳。
他人的青春，肆无忌惮，
并不是属于你的风光，
必须全力以赴，才可以听到有人，
真心为你鼓掌。
奔向远方，离歌嘹亮
..”
程路静静地听，他依然深情地唱，听众很多，却不吵嚷。他们都在这座城市里，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一曲终了，青年起身，谢幕，退场。
没过一会儿，程路也走了出去，想清醒清醒被那首歌渲染后的情绪，便来到那安静的酒吧后巷。巷子里有路灯的余光，隐隐约约看到一抹暗影独自靠在墙边，低垂着头吞云吐雾。虽然背对着程路，但依然没有妨碍程路认清那是唱歌青年的事实。程路站在后巷对面，有心结交，看到他有如见到当年的自己，踌躇满志，却被城市的残酷现实装撞得头破血流。但踏出的脚步在看到那巷口突然停住的一辆凯迪拉克后而及时刹住，决定静观其变。
一个打扮的一丝不苟的男人从副驾上下来，肃然的脸上在对上青年后变得恭谨。“江先生，冥大人派我来接您。”只见那人打开车门，朝着青年修长的背影作请。“冥大人？”好像在哪里听过，程路若有所思。
“江先生，请”，看着青年一动不动，那位司机模样的人继续保持着请的姿势，好像对青年的不配合习以为常。青年终于抬起头来，没有妆容的脸显得惊艳但不妖娆，那双硬挺的眉毛，给白皙俊雅的青年添了丝英气。只是嘲讽的眼神难掩锐利，直直地投向了那男子心里，让男子一凛冽，便再不吭声。
正僵持着，程路旁边突然奔出个人影，扭头一看，却是位娇俏的女孩，十七八的样子，素面朝天。只听那女孩直奔青年而去，边哭喊着道：“哥，求你了，不要再去..不要去了，你答应过我，明明说好的..”，说着便抱住青年，任凭青年怎么轻语劝导都不撒手，一直哽咽，眼泪不停地流。程路挑眉，难道这是一出欺男霸女的戏被他正好遇上了？
“小夏，别哭了，哥不是在这吗？恩？”青年刚才拿着烟头的手早已换成轻抚江夏的背，不停地安慰，“哥今天不去了，留下陪你好不好？小夏不是就要考大学了吗？哥哥——”还没等说完，女孩便再抑制不住，“你骗我！你们都骗我！爸爸骗我，妈妈骗我，连你也是！要不是小李告诉我你在这里打工，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不管我了？真的打算牺牲自己换别人安生吗？告诉你，我不接受！不接受！你不当圣人，没人拿你当坏人，可你现在又是干什么？啊！干什么？！！”女孩声嘶力竭地质问青年，通红的眼眶里充满了担忧与自责。青年默然不语，另一只手抬起又放下，拳头握得死紧却又松开，脸色颓然。看了看等候在一旁的男人，便将他唤在身前嘱咐了些什么，只见男人犹豫了一会还是撤了。
“小夏，不要任性，听话好不好，”青年摸了摸女孩黑色的短发，低声轻哄，“你是爸妈以后的希望，不要让他们失望了，哥哥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去程式集团工作，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的，别担心，恩？”
温润的话语没有作用，女孩依然倔强，哭得沙哑道：“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妈妈对我偏心你也从不说半句，我那时候还老欺负你，总惹得爸爸把气撒在你身上。可是这次，你不要护着我了，我该死，真的该死，将你害成这个样子，却还放不下脸，这本来是我受的罪最后却变成了你.。。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爸妈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怪罪他们了..”青年眼里流露的失望与自嘲，一股狠砺深埋眼底。只是青年还是对着女孩装作轻松的样子，希望以此平复怀里人的愤慨与自责。
他有多护自己的妹妹，就有多恨自己的父母，程路知道。
终于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等到程路以为自己已经睡一觉醒来时，女孩才被青年哄好，被一个叫小李的男生接走送回家。孤独冷清的背影贴在墙上，青年头向上一仰，暗影遮住了光。
“喂，我这看了这么久的戏，你就不表示表示？”程路对着又拿起一根烟准备抽的青年男子挑衅道。
青年手一顿，抬眼看向程路，眼神凉薄而无助，倏尔一笑，“这个世界戏那么多，让你看上一看又何妨？更何况，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说罢便直起身子，指缝的香烟随之落地。
“哦？”程路来了兴致，“可是我想认识你。刚才我听到那个男人叫你江先生，我叫程路，你呢？江什么？”
“你倒是——耳力不错！”江枫嘲讽。
“嘿！你说对了，我不仅耳力不错，还会读心，你说，要不要溜进你的小心脏转一转，说不定无意间就帮了你一大忙。”程路笑起来眼睛一弯一弯，比不说话时生动明亮了不少。
“帮忙？”江枫嗤笑了一声，“你当我是傻子吗？虚伪！在现在这个时代，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推你一把就算不错了，还能指望帮忙？呵..”江枫太过讽刺的眼神刺痛了程路，也是，人心从质变到量变，已经将世界搅成浑水，人人自危。
“看你处境这么艰难，我当然真心帮你。”程路一脸诚挚，觉得此人属于积累功德的可造之材，如果成功点化，功劳甚大。
可惜江枫早已被这个曾经认为良善的世界摧残的遍体鳞伤，哪里会相信。
听了程路的话不禁情绪偏激了起来，“连我至亲之人敢推我进入深渊，更何况你这个表面同情心泛滥的陌生人？但凡有人真心帮我，我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好，你不是要听吗？就在刚才，我那个所谓的妹妹，两面三刀，在我面前装善良乖巧，却在背地里不知让我吃了多少皮肉之苦，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宁愿都不知道！”江枫哽咽，抬眼挣扎愤怒的对着面怀哀戚的程路继续嘶喊，“从小到大，挨打挨饿的是我，勤工俭学的是我，千里迢迢来城市打工为江夏赚学费的是我，这我认了，即使水深火热，也毫无怨言，可他们在干什么，拿着我辛苦得来的血汗钱去对江夏百般好，百般爱，过着富人的生活，甚至还让我去替江夏顶了杀人罪！他们拿我当什么？难道我不是亲生的吗？一颗心就算偏心至此，也能拿着人命开玩笑吗？”江枫情绪微缓，眼神蓦地转冷，“可惜，这次我不会让他们如意了，他们踩着我这个地狱的人上了天堂，注定也要下地狱！”
听了最后一句，程路眸光微动，刚才既然如此恨，要多大的忍耐才可以继续与那些人虚与委蛇。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想做什么？”
江枫缓缓看向巷口处的昏黄，微光将身影拉得高大修长，冷漠开口：“——生不如死，我要他们都生不如死，以此祭奠我失去的、为数不多的良心！”没等程路皱起眉头，又听到下一句，“而你——今晚知道的太多了，怎么办，唯一的秘密告诉你了呢..”
程路终于hold不住这个疑似精神分裂时而漠然、时而妖异的青年，赶紧示弱：“放心，我和其他人不一样，肯定坚决拥护你走得任何道路、任何决策，不会给你找麻烦。因为——我是神派来帮助你的。”说完，还对上那双利眸做了个帅帅的表情，以示诚意。
江枫默默地听完最后一句，面无表情。神？幼稚！
夜风吹过，带来了不远处的喧嚣。谁都没有注意到，那巷子口的隔墙，有呼吸和心跳，窥探着一切。
华灯初上，后巷里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程路聪明地没有继续帮不帮这个话题，点化之事，不可一蹴而就。那就——
“我现在无家可归，既然你不信我可以帮到你，但你..帮帮我总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