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时候村长终是来了。他踱着步子进了院子，先眯着眼瞅了瞅那木牌，便道：“有啥话好好说。到底咋回事分说分说呗，何必急眉赤眼的！”
五儿这一听心里可就是一咯噔，看村长这样便知道这牙婆的牌子必是真的了。自来民不与官斗，这可咋办哩！
牙婆见来了个能说事儿的人，倒也把那气势收了收。听着村长问话，便把咋回事说了说。
“到底是村里出来的姑娘，这时节钻密林子也不怕！”却原来是这牙婆从浏河村走了，又去了附近别的村子收女娃娃。到了下晌的时候，她便赶着回永祥县里，就路过这一片的大林子。车里女娃叫着要解手，牙婆便放了她们去林子里。不料，过不得一会儿，林子里一阵的惊呼，牙婆和壮汉追着去看刘二姐已是跑的远了，打了几个转就不见了影子。
牙婆说的气愤，刘五儿却是听的心惊，真想问问那是哪片林子，她好去找找。这天寒地冻的，说不得三姐咋样哩！
村长听着没出声，半晌才道：“你说的似眉似眼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即便是真的，人钱已经两讫，这跑了的人怎么也不该赖到咱村里来呀！”
“若是走远了跑掉了我也回来找你们村了。可就在离你们村没几里地的地方，叫我相信不是她一家子设计的，怎么也不能信！”
“那你想咋样子？”村长问：“要我说土旺家是干不出这事儿的。不过咱们村里人也不想惹上官司，但也不是任由人欺负的！”
牙婆一指五儿：“把她抵给我，或者赔钱！”
“这样子，你说刘三姐昨日跑的，你今儿一早就来了这。如果真是设了计，必是要回家的。这冷的天，一个女娃子在山里也呆不住哩！你去她家里搜一搜，若是找不到，这事儿就不是他家的事儿了！”
牙婆一想，道：“不行。村里地方大，谁知道藏在哪？要么赔人，要么赔钱，不然咱就上衙门里说去！”
牙婆坚持，村长便是想护着自己村里人也为难哩。说来说去最后还是定了赔钱，不过只赔一半，算是这损失两方都担上了。
刘土旺也是没得法，看看刘五儿还是拿了钱。这个牙婆出的钱多，便是只剩下了一半的钱凑一凑给刘栋治病也够了。没两月要过年，过了年收了麦子这个灾年就算过去了。总不能一个闺女也不留着吧。
看刘土旺拿钱，刘婆婆眼睛就直了。适才那争论里就她最凶哩！牙婆赶着车走了，村里人也陆续离开了，只有刘婆婆赖着不走，对刘土旺道：“你有了钱不孝敬爹娘？眼看着过年哩，家里都没一点肉星子！”
不等刘土旺说啥，刘五儿就凶狠的道：“那是我三姐的卖身钱，给我弟治病的！你也能要，你也张得了嘴！”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三姐说不得还在山上呢，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刘婆婆也不吃她这一套，连声道：“咋啦咋啦！还不是那死丫头，半道上跑啥子！害你爹少了一半的钱！要说都是那死丫头的错！人家牙婆可说了，卖了去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村里还好？”
刘五儿一抹泪：“人家稀罕我姐不稀罕！牙婆说啥你能信？你咋不早把二姑卖了哩！”
刘婆婆想不到刘五儿顶嘴能顶到这份上，狠狠的瞪她一眼：“你不稀罕！哼，明儿我就叫土旺把你卖了！还赔啥钱，要我说就把你抵了还能换些钱！”
不等刘五儿说啥，就听到屋子里刘土旺的惊叫声：“桂花，桂花你咋地？”
刘五儿也不理刘婆婆了，一溜烟就进了屋。就看到房里王桂花躺在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刘土旺趴在床上使劲的摇着她！
这可是吓得刘五儿就一叠声的尖叫，还以为王桂花咋哩。看王桂花睁了眼动了动才放下了心。她问刘土旺：“我娘咋的？是不是刚才在雪地里跑了，受了寒？”
这可提醒了刘土旺：“是哩！肯定是这样！三姐儿啊，个不省心的丫头，闹的她娘这样！”原本没对刘三姐半道上逃跑说啥的刘土旺这可就埋怨了起来。
刘五儿走到床前，把刘栋抱远些，把她娘往床中间挪。她力气小，半天都挪不动。刘土旺把她挥开了，把王桂花挪到中间盖上了被子。
刘五儿觉得，她爹约莫还是有些后悔没把自己给换走吧。
闹了半晌，天时也不早了。刘五儿对刘土旺道：“爹，我去把粥盛出来。吃了你好抱刘栋去县里。如果钱有多的，给娘也抓服药吧。”她找遍了家里也没啥能换钱的。如今天儿冷，鸡早不下蛋了，又要吃粮食。天寒地冻的也上不了山。
刘土旺走了，刘五儿洗洗涮涮琢磨了半晌，还是觉得应该把捉兔子的事儿准备起来。虽然天儿冷，但多少也是一个进项。
没啥钱，王桂花也喝不上啥好药，又要紧着刘栋，这病就这么拖着。冬日里雪大，村里常见不到人，五儿独自一个上山去。
后山不大，只比她家的房子高出了一倍来。从山顶瞅下去，整个大谷地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田里抽出来的麦苗早被压在了雪下，一点儿都透不出来。
这日有没抓着兔子，五儿提着铁锹一步步的翻山，总觉得距离自己被卖掉也没多少时候了。她打眼瞅下去，村里竟是抬着轿子，赶着马车，走进来一些人。
坐在轿子里和马车里的看不到，可光是外面赶着马车的汉子，坐在车辕上的婆子丫头都穿的鲜艳，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若说是牙婆，却又不是。这到底是做啥子呢？
刘五儿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背着在山上打的一捆柴满满的往山下走，一边也看着一些人想干啥。眼见得马车一路往前去，最后停在了村长的院子。村长出了门，五儿也差不多走下了山，看不到了。
这一会儿，刘五儿也在心里想了半晌。她想过躲在山里不出来，甭管他是不是收人家闺女的，躲过去了就躲过去了。可是想到家里娘病的昏昏沉沉的，五儿又不忍心了。反正，早晚都是要被卖掉的，还不如救了娘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