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既安起床后并没有出门,也没有和任何人联系,在家自行调养恢复昨天被折腾不堪的身体。
直到下午,他才拿出名片,拨通了仆寻的电话。约好在晚上8点见面,见面的地点是仆寻的家里,一处与仆寻的收入以及身份相称的住宅。
听人闲话说过,赵总最得力的副手其实有些性情怪异,年近五十却没有任何家人,独自一人居住生活,工作之外从不与旁人交际,而且总是一副阴森森的样子,说的应当便是这仆寻。
孟既安却觉得仆寻算不上什么阴森森。相反的,倒是觉得的他相貌随和,面团一样的脸上皱起一些大大小小的褶子,褶皱中常挂着笑容,更没有半分的恶相。
敞亮的客厅里是一套宽大的沙发,仆寻客气的邀请孟既安落坐,并帮他倒上了一杯茶水,之后自己也坐到了孟既安的斜对面。
随后仆寻笑了笑,有些歉意的说:“我这里有些乱,平常从不邀请任何人来的,所以不大收拾整理,让你见笑了啊。”
这话却是奇怪,从不邀请任何人来,却为何要邀请孟既安来家里说话?孟既安心中暗自有些疑虑。但他嘴上却说:“没事没事的,我家里才是十分的乱,一个人住嘛,呵呵……”
“我知道,你应该是有满腹的疑问吧。”不等孟既安寒暄完,仆寻已经开门见山的直入了正题,脸上仍然是堆着微微的笑意。
“……是,没错。”
“那么你想问什么?”仆寻看着孟既安,竟是满脸的诚意,并且又补充了半句:“不妨全都一起问出来。”
然而这种温和的笑意与真诚让孟既安更为困惑,也与他来之前所预想的不一样。但是既然说了想问什么都可以提出来,便一吐为快好了。
“桃花村那块地方是你怂恿赵总去开发的?你为什么会想要弄到那块地方?你与隐格观中的道士有什么渊源?为什么像是对他们很了解的样子?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还有吗?”
“……你说,可以解开横桩道长封在我身上的封印?”
“哈哈,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是与你自己有关的,前面那些问题,对于你来说,可都是身外之事,你竟如此在意?”仆寻身体略略的前倾了一些。
“身外之事?既然你有意拉我进来参与了这件事,我想,恐怕就不能算是身外之事了。”孟既安直视着仆寻,语气中倒是平静,却又似意味深长。
“说的好,哈哈。只是……不如先把这些事暂放一放,我先与你看一样东西。”说着,仆寻径自站起身来,绕出沙发出茶几,走去了另一间房间内。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便又见他走了出来,右手中拿着一叠A4打印纸,上面印着一些文字,左手中却托拿着一个扁平的木匣子。
仆寻又坐回方才坐着的地方,先将那一叠印好的字纸交到了孟既安手中,随后以对待稀世珍宝般的小心态度打开那个木匣,轻缓的掀开了盖子,并将内里收藏着的东西展现于孟既安面前,方才开口说:“多年前偶然的收到了这卷手稿,确定是真迹,是几百前住在王川山中的真人手书的,这是原稿,你手中拿着的是翻拍打印稿,你看看。”
孟既安心中诧异,看了看仆寻,又低头看手中的翻拍稿,看过几页后,眉头不知不觉的微皱了起来,更是满脸满心的疑惑。
那手稿是以毛笔书写着方正的小楷,又在页眉页脚或是行距之间偶有另行的批注,字体明显的是有两种笔迹风格,看样子是由两个人合写并且互相补充批注而成。
孟既安疑惑的是,手稿中的句段,恍然似曾在那里读过;而其中的一部分笔迹,看上去竟莫名的有些眼熟,就像是……自己所写的一样。
仆寻盯着孟既安的神情,会心一笑,说:“可否记起了什么,或者是否觉得有一些印象?”
孟既安愕然抬头,看着仆寻:“这是……?”他又将目光落在了仆寻双手捧着的放在木匣中的原稿上,陈旧暗黄的封面上,能辨认得出竖写于最右边的六个字《降妖收鬼诸法集考》,应是手稿的题名,在题名的左下方,写着钟却声,褚天复,两个名字。
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仆寻始终将目光关注在孟既安的表情上,看着那表情的细微变化和最终的茫然,问了一句:“很困惑?”
随后仆寻轻轻合起了木匣的盖子,阻断了孟既安投向手稿的视线,说:“根据我的判断,这手稿是由两个人合著而成,你便是其中一位,因此这手稿中有一半字迹是你生前所留。”
“你说……我生前?”
仆寻将木匣稳稳的放在了一旁,才又说:“你已经死去好几百年了。”
“什么?这不可能,我这不是好好的有血有肉的活着,你不要乱开玩笑。”孟既安心中一沉,忽然很多纷杂的思绪一起浮出脑际,脑中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想起曾经的无数困惑与猜测。
“绝不会骗你,更不会以此事开玩笑。你的确已经死去几百年了,如今的你,是在27年前被以引渡魂魄的术法复活,得以重获新生的。”
“竟然是这样?……难怪,我身上会有如此鬼气……记得曾经在我还年少的时候,是经历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并且接受了自己也许是个半人半鬼的事实……然而听你这样一说,我竟然完全是个死人了。”孟既安眼中透出如梦如醒的神色,似乎还是没能完全接受、没能完全明白仆寻所说的话。
仆寻听着孟既安的述说,一边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这些的确是事实。
孟既安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为何会如此了解我?”
仆寻看着孟既安,神色中不知是失落还是悲哀,顿了片刻才说:“果然……都不记得了……那么,‘鬼雕沙岩’这个地方你可还有印象?”
孟既安似是努力的想了想,说:“鬼雕沙岩?没有,没有印象,不过听这地名,我倒是由此想起有几次在梦里梦到过一个满地都是碎石的荒野,荒野中又有数米高的巨大岩石,像迷宫一样,……梦里,似乎还能听到有风吹过那些岩石的声音,就像鬼哭鸣泣一样……”
“在梦里?清醒的时候全无印象?”仆寻身体前倾,追问着。
“没有”。孟既安轻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