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我周全？
琅玥望着丝丝，愣了愣，她要保我周全？这是何意？
丝丝看出了琅玥的疑惑，微笑着开口道：“琅玥小姐！你恐怕对你自己还不完全了解！”
“……”
丝丝开始在琅玥面前慢慢踱步，腰间铜铃叮铃作响，“你身上的附缕香在我们乌羌是神圣的灵香！它是生长在仙灵湖边的水草，稀少而珍贵，这世上的其他地方都不曾有它！我们乌羌人每到祭祀神明之时，王族中人会服用少量的附缕香，待到它的香味从身体内散发出来后，蚊虫鼠蚁皆不敢近身。这种草的香味清香馥郁，只稍少许便可驱虫辟邪，还能令人精神愉悦。可若量用的多了，所到之处飞禽走兽避之不及，不仅如此，它还能——迷人心神，乱人神智，窥其心中所思所想！”这最后的几句话，她探过头几乎是凑在琅玥面上吐出这些字眼。
迷人心神，乱人神智，窥其心中所思所想？
这是……迷惑人心，窥视人心？
琅玥不相信，她不相信自己身上这香味会有这样的能力，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你不信也很正常！我也觉得它不可信！可传说就是这样”
“传说？”
“对！乌羌有个传说——国蒙灾祸之时，灵女便会出世！她天赋异禀，生来就带有附缕香，她身上的灵香可以扰乱人神智，也可以窥探人心，甚至还能改变人的意志！最重要的是能让乌羌免于灾难！”
扰乱人神智，窥探人心，改变人的意志，还能让乌羌免于灾难？丝丝所说任何一种情况在琅玥看来分明就是天方夜谭！可她说这些胡言乱语又有什么意义？
“这世上怎么会如此——匪夷所思的无稽之谈！我不信！”如果丝丝说的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她可能不会如此肯定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可她说的是实实在在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管它的真实性如何，她都绝不会轻易承认它的真实性，或者是她宁愿相信它是不可能的！若丝丝说的是真，那她岂不是——妖孽！
她不信！此刻是情感战胜了理性，她绝对不让自己去相信！
丝丝又笑了笑道：“不仅你不信！我也不信！可我乌羌的几位长老皆是信誓旦旦的说这个传说是真的！至少你的存在，你身上的附缕香，便证明了这个关于灵女的传说是真的了！至于你的香味是否也会有蛊惑人心的效果，那也只能等日后了！”
蛊惑人心？
丝丝竟用了这个词眼，琅玥想都不敢想……蛊惑人心是个什么样的形容。
“虽然，你身上的确是有乌羌王室的血统，但毕竟不纯，所以我不能将你带回乌羌！但也因为你是乌羌的灵女，所以我受几位长老所托，要保你周全！我丝丝是说到做到的！”话到此处她再次盯着琅玥的眼睛。这双眼睛如果白天不细看，不去特别注意，还是不容易看出它与别人的特别。可是，到了夜晚，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去留意，果然，那眸子里的确透着一抹淡淡的幽蓝，就好像浅浅的镀在那漆黑的瞳仁上面。“你可知道，今日，阿兰小姐本来是想要断你经脉的！”
琅玥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可丝丝却继续轻描淡写道，“我若没有手下留情了，琅玥小姐你现在就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丝丝说的语气是那样的冷淡，以至于琅玥花了一点时间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又花了一点时间才能勉强想清楚她们与自己目前的这个情形概况。阿兰竟是这样恨自己到了非要毁掉自己的地步了吗？而她——面前这个有着高深莫测的西域秘术和指法的小丫头，却违背了她的主子救了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谢过丝丝姑娘了！”琅玥的道谢还算是客气，她从丝丝对自己的态度上来看，这个丫头虽然如此背主可能只是因为应了那个什么长老的要求！这显然不是她的本意，或者也不是那个什么长老的本意。从她们对自己母亲只字不提上便可看出她们乌羌与自己的母亲早已断绝了任何关系，若不是自己这特殊的体质，他们也绝不可能大费周章的给自己研制药物，解救自己！她刚才不也说了，国有灾祸，这才需要保住自己！“若是丝丝姑娘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琅玥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琅玥小姐！”丝丝叫住了她，“我今夜约你前来除了表明我丝丝定会保你周全以外……我还有个提议，不知琅玥小姐愿不愿意听？”
琅玥此时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她若还有其他的话，一次说完也省的下次要避着阿兰找机会，便转身回头道：“请说！”
丝丝悠然的笑着道：“你幼时，我便从长老那里听说——你天资出众，筋骨异于常人！我本以为你与我们这些被挑选出来的暗卫相比，大概也就那样吧！可今日我与你过了这些招数，若不是了解你，恐怕还真的看不出你只是仅仅练了一个月的武功招式而已！”
琅玥望着丝丝，不太明白她的这番称赞所为何意，只能继续听下去。
“想想你这么多年的大好时光却只是学过那粗浅的一套内功心法，实在是太令人惋惜了！以你的能力若是身在我们暗卫，经过那番艰苦残酷的训练，这中原的江湖又有何人能是你的对手呢？”
“你想说的到底是什么？”丝丝的话说词实在有些夸大，琅玥还真是没想到她白天看起来是那样一个低眉敛目的小丫头却也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不过转念一想，她既能将真实的自己不露痕迹的完全隐藏起来，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无需去惊异了。
“丝丝想问琅玥小姐——你是否愿意学一学我身上的秘术呢？”
她的意思是……
丝丝的话脱口的那瞬间，琅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是要……传授自己那西域的秘术？！
怎么会？！在与丝丝交手的时候她的确曾有那么一瞬间动过这样的一个念头，也想要去清楚的了解她身上那诡异的身法，惊人的指法！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
丝丝见琅玥没有说话便又开口简单明了的问了句：“你想还是不想？”
虽然琅玥不太喜欢丝丝，可不否认对方那一身不同于中原，诡异卓绝的武功的确令她向往，她几乎都来不及去细想开口便回道：“如若可以琅玥必定细心受教！”
琅玥恭敬而坚定的望着她，这简单的回答过后，她竟丝毫没再去想这个问题，她等着的是丝丝的接下来。
丝丝望着她赞赏的笑了，“很好！琅玥小姐你这果断的个性丝丝可真是喜欢的很！既然如此，那明晚，子时过后，我在天香阁院墙外的河边等你！”她说着又朝着琅玥探过身子，靠近她的脸露出了一个灿烂笑容，笑容过后便转身朝黑暗中走去了。
琅玥站在原地望着前方那什么也看不清，连丝毫铜铃声响都听不到的无尽黑暗中，这才觉出她刚才的那个笑容及其妩媚娇艳，还好这是夜晚，若是白天她真会觉得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丝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暗卫？她又为何要传授自己那西域的秘术？这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
琅玥慢慢往回走的时候一直在想着这诸多的疑问，可这些问题都不是靠想就可以得到答案的。快要到朱雀大街的尽头时，身后突然传来马蹄清脆的哒哒声，她这才惊觉自己想的入神了，连这寂静夜晚如此突兀的马蹄声都没注意到。听着这声音明显已经近到身后了，并且还是俩匹马，此刻即便想躲已是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脚步不减的朝前继续走去。
“吁！”马蹄声止在琅玥跟前，一盏亮黄的宫灯晃晃悠悠的伸出来照在她面前，因为靠的太近晃了眼，她只得避开脸去，可那提宫灯的只瞧了她一眼便吐出一口气道：“我滴妈呀！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半夜不睡觉怎么跑到这大街上溜达来着！还穿着这么一身白狐大氅，也不提盏灯，打远着瞧我还以为撞见鬼了！”
的确，琅玥匆忙出门也没想那么多，就裹着白天穿着兜帽大氅出来了，但也是不想别人发现才没提盏灯笼，这人说的话虽直接了点但也确是事实。
说话那男子低着身伏在马上见琅玥没回答便又提着宫灯照了照，随即他“哎！”了一声。他虽然只是瞧见了琅玥的侧脸却似乎是看出了什么，随即转过头便对着身侧的另一人道：“公子！她是我们几天前回私宅的时候，站在院墙上的那个女子！”
琅玥听了这话这才觉察出这人的声音是那日——自己从院墙上跌落，站在墙外的那位护卫的声音，那他旁边的应该就是那日高居与马上的那位公子了。
因为是夜晚，再加上这护卫将宫灯靠的自己太近，琅玥连周围原本的一些暗淡的光线都失去了，全然模糊一片，想要抬起脚步离去却又失了方向。
少顷，那位公子开口了：“这闭门鼓早已落下，姑娘为何独自在这大街上游荡？本朝律法——凡是在闭门鼓后，开门鼓擂响前在城里大街上无故行走的便触犯了“犯夜”罪名，要笞打二十下！姑娘你可有特殊的理由？”
他居高临下坐与马上，语气清淡的听不出他的其他想法，琅玥心中有些急，因为他说的是正确的，本朝都城一直以来都实行宵禁，仅有节庆日才会放行夜市。她此刻真是懊恼，懊恼自己的大意给自己带来了这么个局面，丝丝离开时自己就应该立刻悄无声息的回去的，那样也不会出现眼下这个困境了。
有一会了，琅玥只是低着头，虽没有出声，可在场的人应该都能感觉她心底在想些什么。那护卫此刻也猜不透他家公子的想法，只是本着怜香惜玉的善意试着对他的主子说道：“公子！这街上也没什么其他人，要不就……”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家公子转过脸来望了他一眼。其实那眼神也没什么特别，依旧平淡的很，可这个护卫的这句话就愣是没再说完。
“宅子里有位丫头夜里腹痛，我是跟着别人一起出来找药铺买药的！走的匆忙就没来的及提上灯笼！”琅玥突然挺直身体说出了这么一个临时现编的理由来，为了表示话的真是性，她的语气异常从容淡定。
“那为何现在就只剩你一人？”他像是咬紧了偏不放。
既然已经编造了这个理由，补充它的真实性她自然也想好了：“我是跟着别人一起出来的，夜太黑，路有些不熟，所以就……”她低垂着脸任谁都看不清她的神色。虽然她看起来与夜半迷路少女的惊慌失措有些距离，可即然是能够与别人一同半夜出门的少女，那与寻常少女本就不同。
他望着她，望着她的从容淡定，望着她直立在路旁的身形，似乎与那日站在院墙之上的身影同样孤峭。又过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再开口，这样的沉默让低着头的琅玥开始反复猜测应对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
他究竟是想要怎样？是要告发？还是……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问题——他同样也是在宵禁之时出现在这大街之上的！
蓦地，她转身跨了一步到马前道：“这位公子，寒冬深夜，街面已冻，还望小心驾马，勿要马失前蹄！小女子还有急事就此先行告辞！”话说完转身便要匆匆离开了，可那护卫却叫住她问：“哎！我听你这这话怎么这么别扭！你的意思是……”
“真是不好意思！二位！我这个徒弟不会说话！若是冲撞了二位我带她向你们道歉啊！”吴青山突然出现了！
“师傅？”琅玥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她师傅上前一把抓住她胳膊对着坐与马上的主仆二人连忙欠身，“若不是家中有丫头生病需要找个药铺也不会这么晚跑到大街上，实在是事出有因，还望二位体谅！”
这位公子显然也不像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他如此坦然，如此公然的骑着马，必然身份非同一般以至于完全不需要守这些律法。那他必然是身份尊贵——王侯将相，达官世家，他总会沾一样。琅玥明白，吴青山自然也明白，他这般降低身份以示弱势，也是为了让这件事尽早过去，否则深究下去琅玥与他皆会摊上“犯夜”的罪名。他刚才在一旁，看着琅玥与这两人相遇便已经急上火了，这会儿过去帮她圆谎也是想着尽快解决这个局面。
师傅突然的出现虽然令琅玥有些惊异，可到底心底还是安心了不少。
这时，那位护卫转过头望着他家公子，那公子低着眼角审视着吴青山和琅玥，片刻才开口道：“夜已深，若有急事就速去速回吧！”随后又望了望始终将脸掩盖在兜帽下的琅玥，又加上了句，“夜深了街面上不安全！”说完一踢马肚清脆喝声“驾！”便朝前行去，护卫紧跟其后。
吴青山呼出了一口气回头望着琅玥，琅玥对上他的眼神后自觉的低下头去。他有力的手腕拉着她的胳膊道：“回去！”声音带着慈父般的苛责和担忧，好像是所有事情等“回去”再说。
琅玥低着头默默跟着她师傅后面，转过几条寂静街面，几条幽暗小巷。吴青山拉着琅玥的胳膊就像是父亲终于找到在外的孩子，一边拉着她赶紧回家，一边想着该怎么管教她这个擅自做主，不考虑后果的毛病。而她便一直低着头跟在后面，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安心，可转念一想：师傅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马匹行至东街，慢了下来，护卫上前探头瞧着他主子试探的问了问：“公子！这位姑娘胆子倒是挺大的！半夜三更的也敢一个人跑到这街面上溜达！也不知她这是无知者无谓呢，还是……”
“你想说什么？”
护卫笑了笑，自己公子就是了解自己，“我就是奇怪，公子你平时对墨竹她们都宽容的很，怎么一个并不认识的姑娘，你却如此……”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他家公子却接上道：“如此什么？如此计较，故意为难？”
护卫听了笑了笑低声道：“你知道就好！”
他听了这话便问道：“你可知她是谁？我又为何要这么做？”
护卫恍然道：“原来公子认识她！”
他转回头望漆黑的后方街道，目光里的深邃和迷离在这黑夜里是完全看不出的，他淡然的开口道：“她是言柯的女儿——言琅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