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人说过。”
血鸽的事明宇只跟张静玲说过，怎么连杜阳明也知道了？不过很快他就明白杜阳明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肯定是他的家人拖关系打听到的。
这也算正常，像这种家族消息都比较灵通，有的时候一条消息也可以作为资源交易出去。不明不白地捡了个董事会成员进来，其他人肯定要想尽办法弄清楚自己的身份，目前还暂时不清楚杜阳明是敌是友，只能挑着不重要的说。
于是明宇又将那天对张静玲说过的话给杜阳明重复了一遍，不过还是选择性地删掉了一些细节，没想到这公子哥听完，竟然大笑三声，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没想到老哥也是如此仁义之人，请受我一拜！”
话还没说完，杜阳明就站了起来，半跪着准备给明宇作揖。
“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快起来，要折寿的！”
明宇也是无语到了极致，赶紧将他拉了起来，还好四周的人都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刚才那滑稽的场景。
“明总，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佩服佩服。”杜阳明有些激动地说道，明宇只觉得浑身难受。
“不过是讨口饭吃，算不了什么。”
“只可惜我生在华夏，又有这么多羁绊！不然也一定会像明总一样救世人于苦难当中！”
杜阳明的一番话说得慷慨陈词，好像已经抬着担架身处那战火纷飞的战场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拯救无辜的平民一般，不过按他的想法，敌人是愚蠢的，自己是无敌的，战友都是像兰博一样的硬汉，最好再有几个漂亮的女护士对他一见钟情坠入爱河，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可他们哪里明白，打仗是要死人的，像他这样的人，最好的归宿就是炮灰。如果被敌人抓住了，砍头枪毙那都是痛快的，要是当了肉票，还要忍受几个月的惨无人道的折磨，最后像条狗一样死在路边不知名的小沟里。
“如果你有兴趣，年过完了我要去趟欧洲，没事的话我想去那见几个老朋友，你如果有空，可以跟我过去涨点见识。”
明宇这才想起来自己夸下的海口，顺带着说道。杜阳明听完，愣了一下，抓了抓头皮，又扯了一大堆理由，显然是打退堂鼓了，明宇也不点破，都是成年人了，还在执着于口舌之快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杜阳明一边漫不经心地调戏着手机那头的女孩，一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来观察旁边坐着的明宇。赵书记念完了稿子，好像还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又就最近的形势发表了下看法，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
虽然内容有些老套，不过毕竟是脱稿演讲，还算是有些新意，赵书记还不时地顿一顿，然后接着再往下讲，给人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感觉，不得不说这样的讲话还是勾起了听众的兴趣，就连一直埋头玩着手机的李雨泽都抬起了头，抱着双手认真地听着。
“明总，你觉得讲得怎么样？”也许是觉得刚才的行为有些莽撞，杜阳明挑起了话头问道。
“一般般吧，都是别人嚼了无数遍的烂甘蔗了，她的身份决定了她只能说这些。”明宇的评价虽然是大实话，可着实有些伤人。
“你不赞同吗？”杜阳明显然来了兴趣，继续追问道。
“我当然赞同，但虽然她说的也是目前发展的大趋势，也符合咱们公司接下来的走向，可我还是有点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
“过来说。”
布置会场的人很懂事儿，见深蓝集团的两个重要人物坐在这谈着什么，前后左右都没有安排宾客。明宇望了望四周，起身端起水杯往里面挪了几个位置，杜阳明也跟着坐了下来，灯光很暗，正好将两人笼罩在朦胧之中。
“小杜，你是知道的，今晚咱们请她过来是为了什么。”
“嗯。”
“其实说白了，就是拉她过来给咱们背书，顺便扯上市委政府的大旗，好让外面的人看好咱们集团，继续砸钱进来。”
“确实是这样，前个月张总吃饭的时候给我讲过，我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你听听。”明宇指了指台上站着的女人，小声说道：“尽扯些没用的，一个字都没提到咱们公司，稿子可不是他写的，是哪些人写的，为什么这样写，谁授意的，你想过没有？”
“这个……”
明宇的一连串疑问点醒了这个险些也被狂热气氛感染的公子哥，杜阳明也摸了摸下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明宇又顿了顿，继续问道：“上面对咱们有意见，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据我所知，真没什么，开年的时候上面和省里面都来人视察过，我负责接待的，没探出什么消息。”
杜阳明一脸茫然地回答道，只见明宇握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眼神好像是一匹狮子正在观察已经得手的猎物一般尖锐。
“那都是开年的事了，现在是几月了？”明宇加重了语气，继续问道。
“你是说……”杜阳明眼神闪烁，不敢和明宇对视。
“没错。”明宇放开了紧紧握着的茶杯，摸出电子烟点上，一股热带水果的香味飘散开来。
“上面没表态，有两种意思，一种是默认，一种是观察，情况有多严重，想必你也明白，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咱们把爪子伸到行政采购这一块已经让很多人眼红了，要是今晚再闹出大动静，很多人又要跑去告状。”
“张总拉你进来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我看你还有点良心，好好干，不要跟着走邪道。”
听到最后这一句话，杜阳明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显然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这个公子哥毕竟受的是纯正的美式教育，即使有家里面的影响，在一些问题上也很难站稳原则，一不留神就被人拉去当替罪羊了，这样当面点破，还是太伤自尊了。
光是特工网络里就有不少这位公子哥的黑材料，私募基金、操纵垃圾股票牟利、倒卖土地……这些事儿说大也不大，因为很多人都在这样干，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但这些事儿说小也不小，因为毕竟是碰到了法律的边缘。没人举报还好，要是被告到上面，一抓一个准，即使是有背景，也很难处理。
反正就是一句话，全凭上面怎么想。你要说他蠢吧，他还能考上美国名校，智商绝对在正常人之上，明宇也很奇怪，他怎么会连这点原则都把握不住？
不过转念一想，明宇又觉得有些莽撞，不该早早地就将手里的底牌亮出来。杜阳明这人虽然跟着干了些烂事，但毕竟还算要点脸，这不明宇刚暗示他能进董事会完全是靠家族的背景，立刻就炸毛了，看来这个人还有点良心，只是傲骨有些强罢了。
“年轻，还是太年轻了，年轻真好……”
明宇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人实在是太容易被金钱和权力给腐蚀了。他只希望杜阳明能早早醒悟过来，别忘了纹在胸口那句名言的初衷。
可一转念想到那还埋葬在雪域高原的故人，明宇的心里也是起了一阵阵的涟漪，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杜阳明呢？望着那一张张狂热的脸，渴望地而又贪婪地阅读着台上的表演者画出的充满了泡沫的未来画卷，自己又为什么会和他们坐在一起呢？
“唉，美里……”
明宇从来都不是一个往后看的人，但人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掉到回忆的陷阱中。
此刻的会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将明宇从里面给拉了出来跟着鼓掌。杜阳明也猛地抬起了头，机械地跟着鼓掌。
“你私底下怎么****管不着，但是别在背后使绊子，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杜阳明没有说话，明宇也就当他是默认了。杜家就他一个各方面能力都比较优秀的后代，即使抛开私心，明宇也觉得有必要拉他一把，可不能让他落到和张鸿武一个处境。
也许是看出了杜阳明的心思，明宇继续对他说道：“张闻海不行了，他要是死了，张总的处境不会比现在更好，我只想帮助她，没别的意思。”
杜阳明嘴唇动了动，明显把话压了回去。明宇已经猜到他想问什么了，抢先说道：“我和张总没什么特别的关系，她出钱，我出力罢了。”
“好，先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趟洗手间。”
杜阳明使出了尿遁大法，明宇也调整了下座椅，半躺着望着台上的表演。赵书记的表演时间已经结束了，全场的人都报以了雷鸣般的掌声，王安妮结果了话筒，清了清嗓子，又捧了一下书记刚才的讲话，听着很肉麻，但是就是很受用。
时间也差不多了，明宇却一直没看见张静玲的身影，心里隐隐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不过经过上次的遭遇，鹰眼的范围也增强了不少。随着流水般那流水般的触觉，鹰眼悄声无息地摸向了舞台背后。
“怎么讲了这么久？无聊死了！饭都没吃让我在这里干等着！”
刚接触到休息室的一角，张静玲那标准的抱怨声就传了过来，明宇会心一笑，也不再深入，就呆在角落里偷听她的讲话。
珑儿拿过手包翻了翻，拿出一块巧克力，又倒了一杯热茶，小心地递给了正在发脾气的总裁。
张静玲正盘着腿读着短信，明宇还在犹豫要不要黑进去看看，只听得“咣当”一声，里面传来了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