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后,何愁将女孩带上了二楼。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又从主卧中匀出了一张被子,将她安排在对面的侧卧中休息。
整个过程中,女孩一直很沉默,而她虚弱的脸色,在屋内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白,完全没有半分血色,却有一层淡淡的晶莹剔透的光泽,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张雪白的白纸。
当时何愁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形容词——瓷娃娃。
对于这些,何愁都还能够理解。毕竟一个女孩在大半夜遇上了这种意外,难免会失魂落魄、惊恐万分。所以原本打算问清楚来龙去脉的他,最终决定放弃。这种费力不太好还遭人嫌的活儿,还是留给一会的警察叔叔们吧。
将女孩安顿好了之后,何愁自觉站在房门外,又关切地问了一句:“小姐,你需要我陪着你等警察们吗?”
女孩摇了摇头,对着何愁露出了一个难得的淡淡笑容,回应道:“谢谢先生,不用麻烦了。”
“哦,那你需要喝点水吗?”
“不!”女孩忽然大惊失色,但她似乎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于是忙收敛了下神态,恢复了往日细语:“谢谢,不用了。”
何愁也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只不过好心要给她点水而已,她至于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这个女孩,果然还是有些古怪。
“那好吧,你就请先好好休息吧。”何愁说完,贴心将门关上,这才转身走向对门。
刚一进房间中,何愁整个人就愣了一下,然后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一股寒意悄然从他后背悄然升起。
其实从一开始何愁就已经发觉了,这间主卧的温度比宅子里任何一处地方都要低。如果这间老宅比外界低温还可以用长期没有人居住来解释的话,那这间主卧明显有些反常的低温,又该如何解释呢?难道仅仅只是单纯的朝向风水的缘故吗?
“哈……”
何愁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心中刚起的一点疑蒂,瞬间就被近日的疲惫感侵蚀殆尽。
原本计划是等待警察的到来,但是越来越沉重的眼皮让他难以支撑,便想着上床小睡一会儿。
在关上卧门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冷不丁地想起了李明明之前的话,便也鬼使神差地翻出了一双球鞋,按照李明明的嘱咐,一只朝左,一只朝右地摆在房门外。反正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试一试也没有损失。
摆完自己的门前,看着对面侧卧,何愁没有多想,又拿出了一双鞋,一左一右地给摆上。
这做人,总不能光顾着自己吧?
干完这一切之后,何愁这才关上门房,一头扎在床上,转眼就昏天暗地地睡了过去。
他实在太困了,困得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愁隐隐约约地听见一些细微的声音。似乎是从外边的走道里传来的。
“唰……唰……唰……”
何愁翻了一个身,美眠被扰的他有些心烦意乱。
“唰……唰……唰……”
可是那个声音却始终挥之不去,十分轻微,十分规律,有点像是……像是在一间空旷安静的图书馆,轻轻翻动书页,那些纸张摩擦、抖动、折叠所发出的轻微声音。
不堪侵扰的何愁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一片漆黑。当时他心中就咯噔了一下,他不太确定自己临睡时是不是关了灯。
拍了拍还不太清醒的大脑,何愁从床上爬起来,重新打开房灯,接着将门打开,想要看看那个扰人的噪音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门外的走道一片漆黑,而那个细微的声音,也早从他从床上爬起来的那一刻起,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是我的错觉?”
何愁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呢喃了一句。便关上房门,再次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确实是太困了。
也许是因为过道里太黑了的原因,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对面门口的那双鞋子,似乎和他摆放之时的位置有了一点点的偏离。
“呼……呼……呼……”
“呼……呼……呼……”
何愁再次猛地惊醒!
如果是之前的声音是非常细微温柔的话,那这一次的声音,可着实是非常的尖锐,有点像是一声声的断断续续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而且,这一次,这个声音可不是在门外的过道中,而是从他的卧室里边传来的,就在卫生间里边!
雪上加霜的是,整个房间依旧沉浸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这一次,何愁可是清楚地记得自己没有关灯!
几滴冷汗从何愁的额头上冒出来,卫生间里的呼啸声越来越大。
他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下来,将房灯再次打开,然后迈着极其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卫生间靠近。
那个时候,何愁脑海中是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不知道究竟是一股怎样的力量驱使自己向着卫生间走去。
靠得越近,那声音就是越发清晰渗人。
一咬牙,何愁猛地伸手推开了门。那个时候,他差点没直接流下眼泪,不是被吓哭的,是被自己蠢哭的。也直到那个时候,他那一颗始终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沉了下来。
卫生间里边的灯是亮着的,洗漱台下方的水管脱胶了,不断涌出的自来水顺势流进了浴缸里边,再浴缸底部的出水口旋转着流出。而那一声声听起来尖锐的呼呼声,就是从这出水口里传出的。
作为理工科的学生,何愁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因为出水口里边有异物堵塞,水流不畅,再加上下水道中压力综合作用所形成的结果。
“真是自己吓自己!”
何愁摇了摇头,笑着自嘲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便蹲下身子将胶管套上。随着水源的切断,逐渐干涸出水口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淅淅沥沥,直至完全消失。
但何愁心中还是有一些好奇,究竟是什么异物堵塞了浴缸的出水口呢?
他将出水口的花莲塞子拔出,然后伸入两根手指,在洞口里,他摸到了一些细细滑滑的丝状物体,轻轻掏出来一看,果然,是头发。
那种三十多厘米的长度绝不可能是男人留下的,而且何愁仔细一看,不管是色泽还是质感,都是近期遗留下来的。
虽然说看着手上的那些长发,也着实让何愁心中隐隐升起一些不适感,似乎是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是他并没有过分的猜测和联想,从这些头发的新鲜度推测,他觉得这应该是前几日负责给老宅整点的女工们留下的。毕竟工人们在雇主家偷偷洗个澡什么的,这种事情可并不少见。
他将出水口里所有的头发全部都干干净净地掏了出来,扔进了垃圾篓里,再做完这一切之后,才走出了浴室。
经过了这么一番波折,那个时候,他早已经是睡意全无了。
拿过床头的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该全亮了。
“看来,今夜我们的这些人民好警察们,是来不了了。”
何愁无奈地说了一句,然后走到窗边的座椅上坐下。
那个时候,东边的苍穹已经泛起了点点微光,前方的那座山头的轮廓,在钢筋水泥森林的建筑丛中,若隐若现。
……
等到再次睁开眼睛,窗外早已经是一片晴朗。
何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稀里糊涂地在座椅上睡着的,但是毫无疑问,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看了一眼手机,嘴角露出点点笑意,却没着急接通,反而站起身来,向窗外探出半个身子。
果然如他所预料的一般,楼下大门前站着一个熟悉的男人,正举着手机贴在耳边。
那家伙不是他大学最铁的哥们李明明,又还会是谁?
“喂!明明!”何愁激动地向下方挥着手。
“快滚下来开门!”李明明也笑着大骂了一声。
“你等等,我马上下来!”
何愁刚走出房间,脚就踩着什么硬物,幸好他眼疾手快抓住了墙壁,要不然还真得歪着脚。
低头一看,是那双球鞋。
“这个李明明,尽出些没什么鬼用的馊主意。”
那个时候,何愁也才注意到对门的侧卧门前的另一双鞋,依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和他昨天码放的位置没有任何出入。
“难道她还没有起床吗?”
这样想着,何愁将两双鞋一同收入主卧之中后,便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小姐,请问你起床了么……”
一连呼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这让何愁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她……她有什么意外吧……”
何愁猛地扭开门把,意外的是门并没有从内部反锁,他轻而易举地便将门推开了。
房中空无一人,床铺也叠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就好像昨晚压根就没人用过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何愁一头雾水,他想不通那位女孩怎么就突然凭空消失了呢?
“难道她已经离开了……可是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的……这起码也得和我打声招呼吧……”
就在何愁心中正有些不快和疑惑的时候,李明明的电话又打上来了。
“盒子,你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这宅子太大,你下楼开个门都还迷路了不成?”
“来了,来了!”
何愁顾不得再多去思考女孩的去向,便匆匆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