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君寒坐在所有人的最后面,面前是一张破破旧旧的绣架,上面只有寥寥几针,连个基本的形状都没有出来。
即便如此,先生也没有过来催促她加快动作,所有人都默契地无视了她,任由步君寒自己自生自灭。
而步君寒也对这种状况早已习惯,她也对先生讲了些什么毫无兴趣,反而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自己手中正在偷偷摸摸绣的这块绣样上。
没有绣架的固定,步君寒只能自己用两根手指撑开布面,在上面行针飞线。
她手中的绣样已经有了大形,依稀可以辨别出这是一朵牡丹的形状,随着步君寒手中的针线飞舞,坐在她前面的步君茹察觉到了端倪。
“步君寒,你在干什么?”步君茹小声地朝步君寒说道,语气里面有些警告的意味。
听见步君茹的声音,步君寒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把自己绣的牡丹藏起来,仓促之中食指被针扎破,她的脸色一下就扭曲了起来。“没……没干什么……”她佯装平静地说道,开始伸手去拿扎在绣架上面的针线。
“步君寒,”一个有些发怒的声音突然在步君寒的头顶响起,她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正是先生那张严肃的脸。“你不要告诉我这都快一个时辰过去了你就绣了这么点东西?”
步君寒吓得缩了缩脖子,“我马上就开始!马上!”说着,便不管不顾随便朝着布上就是一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针和她前面所勾勒的轮廓没有丝毫的关系。
果真,步君寒一用力拉线,绣布下面随即出现了打结的征兆。
先生还在旁边站着,又出了这般基础的纰漏,步君寒自然是着急得不得了,半晌把线理不顺,她竟然又试图把针头从原本的线孔穿回去,试图这样来弥补刚才的错误。
结果她还没下针,两指间的针线便被先生抢了过去,步君寒愣愣地盯着先生,却被狠狠地瞪了回来。“这种情况你居然想要回线也是自成一统了。”她说道,然后便转神面对起被步君寒弄得乱程一团的绣布。
她把整个绣架翻转了过来,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步君寒绣布后面搅成一团的绣线。
凝视良久之后无果,先生果断地举起了旁边篮子里面的小剪刀。
眼见着先生要剪自己的绣布,步君寒赶紧阻止道:“先生别剪!君寒一定好好绣好这块样子!”语气里带着哭腔,生怕先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绣架上的绣样给裁下来。
这个时候屋子里的其他姑娘已经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看戏的心情在看这场闹剧了,特别是步君茹,脸上得意洋洋的神色连个掩饰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地表现了出来。
先生却也不和步君寒多言,用小剪刀尖锐的刀尖挑起早已分不清彼此的绣线,轻轻用力,纠缠在一起的绣线便断成了两截。这边右手再用绣花针带着绣线一拉,本来搅成一团的绣线瞬间便分了清明。
除了在绣布上留了两个步君寒下错针的针眼,一切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只要重新穿线打结下针,她这副绣样依旧可以如同她预想一般的完成。
不管双眼通红就快哭起来的步君寒,先生把针塞回到她手里。“剩下的时间赶紧绣,今天之内你要是不把这幅绣样完成就不许吃饭!”她恶狠狠地警告道,又引起周围一阵嘲笑的嗤笑。
“其他人也抓紧时间!今天我这句话放在这里,谁都是一视同仁!不绣完不许吃饭!”先生皱眉,说道。
听完先生的警告,步君寒半晌都不敢耽误,赶紧抚了抚绣架,重新集中起精神来面对自己这块绣样。
而先生却并没有在那样警告之后就此离开,而是看着步君寒的动作叹了口气。
“你怎么没继承到你母亲半点的天赋呢?想当年孙小姐可是府上针技绣艺最好的姑娘……”步君寒竖着耳朵听先生喃喃自语,惊奇地听见她叫自己母亲孙小姐。“若不是……唉,可惜了……”
步君寒抬眼望她。
“你要是有你母亲一半的天赋也好啊,”先生对步君寒说道,“最起码可以让你和你母亲在这掌针府上过得好一些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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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步君寒结果还是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把绣样绣完,屋子里的其他姑娘都是早早地拆了绣架,把绣样递了上去,唯独她步君寒一直到那天的午饭结束,都没有把先生规定的内容绣完。
这时间顺延下来,待步君寒绣完绣样自然已经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刻。
当然,也因为这样,步君寒下午的课程也是没办法进行的。
步君寒把绣样交给了先生之后便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好在这几日母亲不在府上,对她最近这种毫无顾忌的偷懒逃课也是毫不知情。
但是即便这样,经历了这么一遭之后步君寒也再不敢把牡丹拿到绣课上绣,只能等一天结束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偷偷摸摸地进行。
其实步君寒绣的不仅仅是牡丹那么简单,她最终的构想是一副凤穿牡丹,羽翼丰满姿态美丽的凤凰穿行在牡丹丛中,这是她在母亲屋子里偶然窥见的图案,她见过之后便难以忘记的美丽图案。准确来说那是一副画卷,就是通常会被挂在墙壁上装饰的那种。
可是她却从未见过自己母亲把这幅画挂出来过,甚至于母亲自己看这幅画的时候都是避开了其他所有人,也包括身为她女儿的步君寒。
若不是偶然窥见,步君寒觉得自己也许会一辈子没有机会见到如此惊艳的图画。
所以借着步君悦给自己金针的机会,她想用这一套金针来绣出记忆深处的这一幅凤穿牡丹。
如同自己母亲偷偷欣赏那副画卷一样,步君寒也是在偷偷摸摸地进行着刺绣。
这般偷偷摸摸的日子约莫过了大半月,这幅期待已久的凤穿牡丹也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就在步君寒穿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金线准备为那只凤凰绣上眼睛的时候,步君茹毫不客气地推开了她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