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渡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晚,他疲惫的走入村子。
整个村子静悄悄的,只有蛐蛐的叫声,萧渡明白老村长已经将所有人转移,老村长一向分得清轻重。
他向着自己的家走去,虽然已经将这股流寇全部灭杀,但是却一定会引起这些人身后的势力注意,能够让这个势力不惜屠村的东西肯定不简单,倘若这些村民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凶多吉少,迁移势所必行。
他要来看最后一眼,这里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地方。
忽然间,他身体一凝,怔住。
在屋前的大柳树下,一个俏生生的身影悄然而立,显然盼立已久。
萧渡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还未动,这个身影已经扑向他。
“蓉儿。”
萧渡低喃,轻声呼唤,这个身体投入他的怀中。
轻轻揽住怀中的娇躯,萧渡浮躁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蓉儿是村中第一美女,清灵聪慧,宛若出水芙蓉,皮肤白皙,身材曼妙,在这乡村间粗布麻衣,更显得秀丽婀娜,天然所成。
蓉儿的追求者极多,但是令所有人扼腕叹息的是蓉儿却对萧渡一往情深,在这些村民眼中,简直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最令人捶胸顿足的是,萧渡竟然还不知珍惜,三天两头出去“浪荡”。
但是就在今日,这个平时不务正业的萧渡却救了所有人,展现出强大的实力,那可是七个修者,但是萧渡仅仅是一个瞬间就将他们全部灭杀,这一点让所有人震撼。
修行不易,在这样一个村子之中能有一个修者已经是上天眷顾,萧渡一下子从“害虫”变成了“国宝”,那些些还对蓉儿抱有幻想的青年偃兵息鼓,而蓉儿也被称赞为有眼光。
所以蓉儿提出自己要在这里等萧渡的时候村民们虽然反对,但是却能理解,最终村长同意蓉儿留下。
萧渡当然知道蓉儿对自己的情意,他也是一个正常的年轻人,当然也曾经想过这些事情,只是他的心在远方,倘若不是义父多病,恐怕他早就已经离开,去修者的世界闯荡。
好男儿志在四方!
蓉儿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深深的依恋着他,他抚着蓉儿的长发,连月的厮杀被抛之脑后,享受着片刻的静谧。
许久之后,蓉儿才离开他的怀抱,在清冷的月光之下,蓉儿的俏脸之上蕴着一片红晕,更曾俏丽,令人迷醉。
并不需要多言,萧渡握着蓉儿的柔荑,两人相对无言,心有万语,萧渡轻声道了句:“走吧。”
在月光下,两人就在这样静谧的世界中牵手而行,凝住了时间岁月。
村民们已经到了一片山崖之下,搭好临时的居住树屋,这里人迹罕至,与远古山脉毗邻,一般人很难找到。
看着萧渡二人牵手而来,一些好事的村民开始起哄,萧渡松开了蓉儿的手,蓉儿脸上羞红,向着萧渡一笑,跑着去帮村民们生火。
村长忽然靠了上来,道:“以前以为你是个没出息的,大家都怕苦了蓉儿,如今都知道了你是修者,蓉儿跟着你,也不会吃苦,咋样,啥时候我给蓉儿的父母说一说,把她许给你,蓉儿这姑娘一直也都喜欢你……”
萧渡翻了翻白眼,老村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不过他知道,老村长也是好意,村民朴实,以前萧渡的确是个浪荡子弟的形象,怨不得大家为蓉儿可惜。
萧渡正要走开,老村长忙道:“别慌啊,我找你有事呢,你义父上崖顶去了,让你回来之后去找他。”
义父?萧渡心中一动,从他修行之后,一直觉得义父有种自己看不清的感觉,一直觉得义父不应该是平凡人,但是他从未问过义父,他丝毫不怀疑义父对自己的感情。
不多时,萧渡已经攀上崖顶,山崖陡峭难行,很难想象身体不好的义父如何上来。
天穹之上寒星遍布,一轮弯月悬在高空,时有夜鸟飞过,山风吹拂,飒然生爽,一个沧桑的身影立在崖边,衣衫随风而起,显出一股孤独之意,偏偏孤高而不可接近,似在仰问苍天。
萧渡凝住,他从未发现,义父居然有如此之“势”。
崖边人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几乎实质化的目光停在萧渡身上,萧渡不禁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力,他知道义父并非有意,这是一种境界的差距,就像大树面对小草,大树无意施加压力,但是小草还是能感受到大树的高大。
萧渡没有说话,无论义父有什么身份,有多么高深的境界,他始终不会有丝毫怀疑。
如海波一散,云雾渺匿,这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忽然消失,萧渡感觉心下不自觉的一松,他知道,自己的境界距离义父实在太遥远了。
他走上前去,同立在崖上,只觉高处不胜寒,风轻拂,也若刀。
“站在这里,你能远远看见地平线另一头的微光,在那里,也许有更广博的世界。”
萧渡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义父还没有说完。
“只有经过风雨,才能有冲天之能,这个世界强者如云,只有踏过那些强者的尸体,才会变得更强。”
“强者孤独,一如此时,你站在最高的山崖,高处不胜寒,没有一个人能与你作伴,大道难为,仙情如霜,修者的世界尤为残酷,待你功成名就之日,或许红颜成枯骨,旧友化朽尘,修者最怕的不是敌手,而是寂寞。”
“哪怕你弹指遮天,吞吐间翻云覆雨,但是一个人独伴大道,身后再无一人那种孤独,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有多么恐怖。”
“成长得越高大,所触碰到的东西就越多,知道得越多,有时候就越无力,其实凡人羡慕修者,却不知道修者自有修者的烦恼,而且有些烦恼是永远也驱不去的,就像恶梦一般。”
“如果你想去,那就去,但是你必须承担一切该有的痛苦。”
“看到远方了,但是你见过远方的远方么?”
“远方无止境。”
“你该出去了,放下一切羁绊,男儿行,志在远方。”
除了山风拂过的声音,整个世界一片寂然,高处不胜寒,就如此刻,崖边人身影孤独。
义父当然是一个有过去的人,萧渡明白,义父所说的并不假。
难道自己真能舍弃一切么?就算舍得下故乡,但是那清灵的女子,自己是否能够撇下?
数年后,嫁作他人妇,百年后,红颜为枯骨,这是萧渡不忍心见到的结局。
难道自己又能给红颜以幸福?
大道难为,仙情如霜。
若要远方,只能割舍。
这是萧渡所遇到的第一个结。
不知何时,崖边人已经不见,只剩下一个孤单迷茫的身影,远眺远方,抬头望月,似在扣问。
一夜山风吹袭,晨露湿衣。
晨光熹微。
萧渡慢慢远去,他的脚步格外沉重,每一步都坚定,绝不回头。
去更宽广的世界搏击风浪,这是萧渡一直梦寐以求的,他近乎负心的选择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去想象后果,他不敢想像蓉儿会有多伤心。
他叹了口气,他明白,有义父在,村民们安全无虞,蓉儿也许会有个好归宿,他在心里祝她幸福。
转过山头,就离开自己的故乡,离开那些在远古山脉之中搏杀的日子。
转过山头,一抹倩影出现在他眼中——
蓉儿。
蓉儿看起来有些疲倦,但看到萧渡,她还是如春花一般笑了起来,她的鬓角已经为露水所湿。
萧渡心中感动,他明白,蓉儿必定已经在这里等了一夜。
蓉儿站起来,拢了拢头发,也不知是露水还是泪水湿润了她的眼角,但是她却是笑着的:“我早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走的,你应该像鲲鹏一样,在宽广的天空翱翔。”
萧渡感觉到一股直入心扉的痛苦,但他却说不出话来。
蓉儿的笑容就像夕阳中十里平湖中莲花绽放,美丽而凄艳,她朱唇轻启:“我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有一天我已经是老态龙钟的老婆婆,而你却像经年不变,盛年常在,我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但是你何必不辞而别,你放心,我会好好的,以后会找个人嫁了,不会像以前一样傻傻等你,你大可在你的天空自由飞翔,倘若有一天你还能记得我,那么我就满足了。”
她笑着,泫然欲泣,却坚持笑着,她走过去,轻轻抱住萧渡,她轻轻闭上眼睛,一滴泪水滑落在萧渡怀中。
怀中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萧渡感觉像是雾迷了眼,不敢像往常一样揽住这个身体。
许久之后,蓉儿才放开,她转身就走,不留下一句话。
佳人渐远。
萧渡紧握双拳,忽然一震,他元力四射,周围败叶纷飞。
此番去,男儿行世,不当言惧,当吾意,太华惊仙,苍穹我主。
萧渡挺起胸膛远去,笔直得就像一把剑。
待他远走,一个俏丽的身影再次出现,几乎是呢喃着:“再见了,萧渡哥哥。”
一个沧桑的声音突然出现:“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间,你难道就如此放弃?他去了,你难道就让他去?没有想过追上他?”
蓉儿突然转身,只见萧渡的义父犹如一叶,不知何时已经落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