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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大师兄,那边出事了。”刁庭纲回头一看,来者是顾庭斌,刁庭纲道:“出什么事了?”顾庭斌道:“刚才我率一队弟兄在谷中巡逻,发现在那边峭壁脚下的草丛里躺着一人,走近一看,竟然是秦觅秋,她被人打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弟兄们已经将她押回营地去了,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她,请大师兄回去定夺。”

刁庭纲跟着顾庭斌回到营地,见秦觅秋正趴在地上喘粗气,蓬头散发,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住的微微颤抖,两道凌厉的目光如两把尖刀,射向站在她周围的昆仑弟子,众昆仑弟子围成一个圆圈,议论纷纷,但谁都不上前去碰她一下。

刁庭纲分开众人,上前一看,见秦觅秋的衣服已经被皮鞭抽打成一缕缕的了,通身上下被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看样子伤口处还洒了盐水,惨不忍睹。刁庭纲见此情形,默然不语,良久,道:“是谁下的这么狠的手?”顾庭斌道:“不知道,我们在草丛里发现她时,她就已经是这样了。”霍庭轩道:“大师兄,咱们怎么处置她?”刁庭纲尚未开口,人群中有人喊道:“把这贱人五马分尸。”“剥皮抽筋。”“剜目凌迟方解心头之恨。”“开膛破肚。”

其实,刁庭纲又何曾不恨秦觅秋呢,但他见秦觅秋沦落到这般惨境,实在不忍心再对她下毒手,他叹了口气,道:“唉,算了,饶她去吧。”众昆仑弟子都觉得莫名其妙,难以理解,董庭俊道:“大师兄,这也太便宜她了。”刁庭纲摆了摆手道:“事已至此,再多增杀戮,又有何益。”不料,秦觅秋却开口骂道:“刁庭纲,谁稀罕你假仁假义装好人,谁要你可怜,不就是一个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姑奶奶死也拉你们这两千多人一起去当垫背。”秦觅秋不愧是老江湖,她这几句话表面上是在骂刁庭纲,实际上是怕刁庭纲难做人,因为刁庭纲本就有通敌的嫌疑,如果再当众将敌人放走,那他就真是百口难辩了,秦觅秋这么做其实是把他推到昆仑派一方,让其他昆仑弟子都知道刁庭纲是自己人,可叹刁庭纲这个木头脑袋对秦觅秋的一片良苦用心竟浑然不知,但他好就好在木头脑袋一木到底,别人恶语相向,他也不记恨,蔡庭杰却大怒,骂道:“臭婊子,还敢嘴硬。”走上前去狠狠一脚踹向秦觅秋的脑袋,刁庭纲一把将他拉住道:“蔡师弟,别跟她计较。”众人道:“大师兄,她将咱们两千多人引入绝境,难道不该偿命吗?”刁庭纲长叹一声道:“当年是咱们昆仑派血洗了紫雾堂,毁了她的家,她要报仇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冤冤相报何时了,饶她去吧。”

若是在以前,刁庭纲作出这样的决断,一定会引起众师弟的反对,但是这次进入鸳梦谷之后,全仗刁庭纲排兵布阵,主持大局,昆仑派才得以支撑到今日,众人对这个木讷憨厚的大师兄都不禁刮目相看。见刁庭纲主意已定,众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刁庭纲转头对欧阳庭珊道:“庭珊,你带两个女弟子把她抬到我帐中,给她的伤口上药、包扎,再给他换一件干净的衣服。”欧阳庭珊依言而行,少时,她来到帐外,对刁庭纲道:“她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伤情已经稳定,幸好都只是些皮肉伤,没有内伤,再加上她的内力极其深厚,休息一个晚上,应该就可以恢复四五成了。”刁庭纲道:“好,庭珊,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欧阳庭珊淡淡一笑,道:“她的内力可能比你还要深厚得多,你要去看他,可要小心呐。”刁庭纲憨笑道:“我的内力原本就稀松得很。”

待欧阳庭珊走后,刁庭纲来至帐中,秦觅秋正躺在床上,并未入睡。昆仑派此时的条件异常艰苦,所谓的床其实不过是铺在地上的一张毯子。刁庭纲走过来一搭她的脉搏,见她的脉象的确很平稳,便问道:“秦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跌入谷中?你身上的伤又是谁打的?”秦觅秋幽幽地叹了口气,道:“紫雾堂被血洗之后,我便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漂泊,几年后被孤灵教收养,他们把我调教成一个冷血杀手,目的就是对付你们昆仑派,现在你们终于完了,我也到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时候了。他们见我已没有了利用价值,又嫌我知道得太多,便想杀我灭口。我挣脱了绳索,趁夜逃了出来,他们在背后穷追不舍,我走投无路才失足跌入谷中。”

刁庭纲从一旁拿过几个大饼来,递给秦觅秋道:“饿了吧,把这几个大饼吃了吧。”这其实是刁庭纲一天的口粮,秦觅秋当然知道此时在鸳梦谷中最宝贵的就是粮食,她道:“刁大哥,我把你的口粮吃了,那你自己怎么办?”刁庭纲拍了拍自己那厚实的肩膀,憨笑道:“我身子骨硬朗,饿一天也没关系。”秦觅秋注视着刁庭纲的肩膀,心中叹道:“在血雨腥风中,奔波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厚实的肩膀让我靠一靠,那就真不枉此生了,只可惜对于我来说,这也是一种奢望啊。”她只吃了一个饼,便推说吃饱了。刁庭纲道:“你且在我这里安心休养一日,明晚天黑之后,再从谷口潜出,孤灵教防得虽严,但以你的武功要混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秦觅秋道:“你真的肯放我走?”刁庭纲道:“真的。”秦觅秋道:“你不恨我吗?”刁庭纲道:“事已至此,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我纵将你千刀万剐又有何用,你走吧。”秦觅秋默然不语。

刁庭纲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当年昆仑派血洗紫雾堂的原因想必你也清楚,今天,我不想和你争论究竟孰是孰非,争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但无论如何你在这件事中是完全无辜的,你一个弱女子十一二岁便开始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漂泊,你对昆仑派心怀怨恨也是天经地义,作为紫雾堂的后人,你要为义父义母报仇更是无可厚非,如今昆仑派几乎全军覆没,你这一桩心事也可以了却了。”说到此处,刁庭纲转过脸来,以两道真挚的目光,盯着秦觅秋那张略显苍白的脸,柔声道:“外面那些人都不是好人,希望你以后不要再与他们为伍,希望你以后能够放下那些痛苦的记忆,做一个好姑娘。”秦觅秋听他言语中充满了亲切关怀之意,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起自己从懂事起便开始在龌龊的魔窟中跌打滚爬,这二十几年来,每当她被血腥味熏得喘不过气的时候,总渴望能得到一丝真情的安慰,哪怕只是一丝丝最寻常的亲情,如同一只飞累了的鸟儿,渴望能找一棵树供自己歇息片刻,哪怕只是一截小小的树枝。可惜,她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亲人;可惜,对于她来说,即便是一截小小的树枝也同样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可惜,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港湾,也许她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突然,她感觉鼻子里有一股酸冲了上来,泪水不知不觉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双手紧紧地握住刁庭纲那只黝黑厚实的右手,用比水还柔和的语调道:“刁大哥,咱们一起逃走吧,凭咱们俩的武功,要出去不是难事,咱们逃到一个远离刀光剑影、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从此再也不过问这些世事纷争了,去过只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从今往后我一定全心全意服侍你,对你百依百顺,一起走吧,好么?”刁庭纲听她说得恳切,不禁心头一荡,但他随即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想到自己不得不辜负秦觅秋的一片情意,一阵无可奈何的凄楚之情不由得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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