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延禧宫每日都充满了浓浓的草药味。除了太医每日按时进出以外,延禧宫再也无外人踏足。所有人都好似躲着瘟神似得躲着延禧宫。
火烧永寿宫的事儿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安静了下来。后宫里向来都是流言传的最快的地方,可这件事儿竟奇迹般的无人提及。仿佛一夜之间大家都失忆了一般,而随着‘火烧永寿宫’一同消失在后宫里的还有博尔济吉特·孟古青······
福临大婚后的第三天,荣惠以‘并非嫡后’为由请旨搬出坤宁宫,依旧住到了启祥宫里。福临也并无异议,欣然同意了。也在当日对外宣布:废后静妃博尔济吉特氏病故!
从此,前朝后宫便再也没有静妃这号人物。福临心里终究还是十分气恼的,下旨史官不得再留下关于静妃的一笔一墨。
诺敏有些心疼孟古青,这样绝望的人生究竟让她怎么活下去?自此而后,她将是一个隐秘的存在,无名无姓,苟延残喘的活着···
渐渐的,纯熙的伤势已经大好了,精神也恢复了正常。孟古青还是不愿见人,诺敏每日都派人把上好的补品送到她门口,却只有彩蝶出来拿。
延禧宫似乎是这场灾难里唯一的陪葬品,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沉寂了下去,内务府也越来越怠慢延禧宫的供奉,每日份例的东西,大多扣斤少两,或者都是别的宫里不要的次货。
怎奈这天气也越来越冷,需要的衣裳炭火也越来越多,内务府给的那点根本就无法维持,整个延禧宫都是冷飕飕的。诺敏一向不甚畏冷,倒还扛得住,可惜纯熙天生体弱畏寒,直冻的整个人病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咳嗽不止。
若儿日日去内务府要炭火,却只碰的一鼻子灰,沛春三番四次去请太医,可太医要么推说抽不开身,要么好容易来了,也是敷衍几句,不过就是说纯熙天生体弱,好好休息的话。
诺敏瞧着纯熙一日比一日消瘦,急的背地里直流眼泪,当着面又想法子哄她高兴。纯熙却都看的明白,勉强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无需为我揪心,不过都是命罢了!我们两个能在一处过的一天便开心一天!”
诺敏忍不住滴下泪来,“我们进宫还不足半年光景,便当真熬不过去了吗?姐姐,若是那****没来延禧宫,去了受宠的嫔妃宫里,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纯熙苦笑道:“若是去了旁人宫里还不知有没有命活到今日呢!”
“姐姐···姐姐···你···你怪不怪我?”诺敏怯怯道。
纯熙奇道:“怪你什么?”
诺敏咬了咬嘴唇,为难道:“若是···若是当初我们也不愿跟孟古青住,那···那我们应当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吧?”
纯熙嘴角一撇,冷笑道:“说到底,不过是皇上无情罢了,孟古青也不过就是个可怜人。放眼这后宫里,除了你,还有谁肯真心收留她?况且,以你的性子,你能忍心吗?若是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我相信你还是会收留她!”
诺敏心里暗叹,这段日子的情谊果然没有白费,纯熙竟这样清楚她的心思。不禁羞红了脸,转而坚定道:“罢了,既做了,也没什么可后悔的。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会撑过去的,你、我还有孟古青,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
纯熙微微一笑,坚定的望着她道:“我信你!”
诺敏心头一暖,只觉长日漫漫,有纯熙相伴却也不怕!
纯熙轻声唤道:“听竹,把东西拿来!”
诺敏正好奇是什么,只见听竹捧着一个精致玉盒递给了纯熙。
纯熙把这玉盒交道诺敏手上,微笑道:“那日的大火把我殿里值钱的东西都烧光了,只留下了这个,里头有些首饰,我现在也用不着了,你拿去换些吃的用的。”
听竹急道:“小主,这是夫人给你的陪嫁···”
“多嘴,这都什么时候了,要这劳什子做什么?难道带到棺材里不成?”纯熙嗔道。
诺敏知道纯熙的脾气,既拿出来了,必是不会收回去的,又何苦惹她生气。当下笑道:“我听姐姐的!”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这些首饰,如今只消替纯熙保存着,来日再还她也不迟。
后来的一段时间,延禧宫的日子渐渐好过了些,纯熙的咳疾也明显有了好转,诺敏也安心多了,只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日,诺敏与纯熙正对着窗缝补着冬衣,忽然听得宫外闹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正欲出去瞧瞧,却见沛春急着跑进来回道:“小主,不好了,唐图小主把小路子送到慎刑司去了,这会子在门口嚷嚷,说要找您和石小主算账!”
诺敏怒道:“大家不过是一样的身份罢了,她凭什么这样欺负人?”说着便要出去找她理论。
纯熙拦住她道:“她既敢来,必是有准备的。我们不可冲动,先看她说什么。”
沛春也劝道:“是啊,石小主说的对,小主,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唐图小主正当宠,在宫里格外的骄横,连宁妃娘娘都让她三分,小主还是不要与她冲突才好!”
说话间,唐图·璟娅已进了内殿,若儿拼命的拦在前面,已然挨了巴掌,嘴角还挂着血丝。
诺敏瞧见,心疼不已,若儿自小跟着自己,从来连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气的血气上涌,撩开纯熙的手,一把将若儿拉到身后,目眦欲裂的瞪着唐图·璟娅。
唐图·璟娅也不生气,只当不曾看见诺敏一般,扭着腰肢,妖妖娆娆的走到纯熙面前,满脸嫌弃的拎起纯熙手上正缝着的衣裳,嘲讽道:“哟!我只当石姐姐是天仙下凡,不食人间烟火呢,如今,却怎么在做这下人的活计?”说罢捂着嘴笑个不停。
诺敏气极,正欲上前,纯熙却一脸淡漠,嘴角微微一扬,“衣食住行,人之常情罢了!常言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唐图庶妃今日得意,便忘了当日掌嘴之辱了吗?”
唐图·璟娅今日宠冠后宫,最恨的便是旁人提及当日掌嘴禁足之事。今日纯熙出言讽刺,她又如何能忍?朝着纯熙的脸就是一巴掌,她这一掌来势极快,纯熙还未及反应就已倒在了地上,诺敏与听竹一前一后飞快扑到纯熙身前,护住了她。
诺敏回过身来,快速反手扇了唐图·璟娅一巴掌,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我延禧宫打人?”
唐图·璟娅怔在了那里,似乎不敢相信诺敏居然敢打她。待她回过神来,见沛春与若儿紧紧的挡在诺敏身前,心知讨不了便宜。气的咬牙跺脚道:“董鄂·诺敏!你给我等着!”说罢捂着脸一面哭一面跑出了延禧宫。
沛春满面忧愁的看着诺敏,忧心道:“小主,如今怕是免不了一场祸事了。”
诺敏余气未消,一扬脸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她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