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小主来了,快请进吧!”一个宫女出来迎道。
诺敏微笑道:“你们小主在做什么呢?”
那宫女笑答道:“小主在写字呢!请董鄂小主去里间吧!”
诺敏点点头,随着那宫女一路走进去,到了里屋,那宫女掀开竹帘,只见纯熙正立在窗边案前写字。
诺敏轻扫一眼四周,更觉奇特,整个屋子哪像是一个嫔妃的宫室,分明便是一个公子的书房!从外到内都不曾瞧见寻常女儿家常用的红珠绿翠,诸如熏香、绣架之流更是不见踪影。
纯熙听见动静,手中的笔并不停下,只是淡淡开口,“你来啦!”。似乎早已料到诺敏要来一般,可她那张冷若冰霜的绝美脸庞上并无丝毫的情绪变化。也不知究竟是欢迎她来还是不欢迎她来。好在诺敏生性豁达,并不在意,只觉她既肯让自己进来,便已算是欢迎了!
诺敏倚在门旁,淡淡笑道:“来的不巧,打扰姐姐雅兴了。”
“不过日日都是如此,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纯熙淡淡道。
诺敏正不知如何回答,适才那宫女却端了茶进来奉给诺敏,笑道:“董鄂小主请用茶。”诺敏伸手接过,刚放到嘴边,纯熙却转过脸来道:“放下罢,宫里的茶有什么可喝的?”又转头对着那宫女道:“听竹,去烹了潇湘泪来!”
听竹闻言一怔,有些不相信似得瞧着纯熙,转而躬身道:“是!”
诺敏笑道:“听竹是姐姐从家里带来的丫头吧?”
纯熙淡淡道:“不错,这丫头自小便跟着我了。”
“只听这丫头的名字便知是姐姐的心思了,也只有姐姐这样的人才能想出那样雅致的名字。”诺敏道。
纯熙的嘴角微微扯了扯,淡淡的并不答话,一心瞧着桌上的字。
诺敏缓步走到她身旁,伸头瞧去。这一瞧,诺敏心中对纯熙更是佩服不已,只见那一张上好的宣纸上用小篆体写了一排字:“历风霜,不变好风姿,温如玉。”笔法瘦劲挺拔,恢宏大气,颇有秦汉之风,丝毫不见女儿家的娇柔无力。
诺敏忍不住赞道:“好字!好词!明代陆容得咏竹,整篇词里最好的便是这句了!”
纯熙回眸望向她,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你是满人,能识得汉字已是不易了,再读过这些诗词,更是难得的紧。果然,我没看走眼···”
诺敏谦逊道:“姐姐谬赞了,妹妹才疏学浅,才刚不过一时兴起,胡诌罢了,还望姐姐不见怪才是!”
纯熙皱了眉道:“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我从来都懒得说那些虚话,又何苦敷衍你?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只这一样却俗了!”
诺敏知她有些乖僻,当下也不辩解,只耐着性子笑道:“姐姐说的是!宫里常日无聊,日后妹妹还要常来叨扰,也跟姐姐多学些诗词。”
纯熙点头道:“你若愿意便可常来,我宫里的人必不拦你便是了!”
二人正闲话着,听竹端了两碗茶来,躬身道:“小主,潇湘泪烹好了!”
诺敏正自狐疑,不知‘潇湘泪’是怎样奇特的茶,自己竟从未听过,只是纯熙行事往往出人意表,也懒得费心思去猜她,只静静瞧着便是!
纯熙望向诺敏道:“咱们去外头坐坐吧!你也尝尝我的潇湘泪。”
诺敏缓缓坐下,笑道:“妹妹才想问姐姐潇湘泪是何物呢!不怕姐姐笑话,妹妹在家时竟从未听过此茶名!”
纯熙浅笑道:“你自然不曾听过,潇湘泪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
诺敏笑道:“姐姐好才情,如此便不怪妹妹不知了!”
纯熙轻轻端起茶碗,瞧着诺敏道:“你先尝尝,咱们再说话。”
诺敏笑着答应了,端起茶碗,揭开盖子虚掩在茶碗上,凑在鼻前闻了闻,赞道:“只这气味便是与众不同的了,清新怡人,似乎···又有些竹子的香气。”
纯熙微笑不语。
诺敏又轻轻尝了一口,更觉不凡,不住口的赞道:“果真是好茶!妹妹竟不知用什么话赞它才好了!瞧着比龙井色泽更为青翠些,入口又更加香醇清甜···”
听竹忍不住上前道:“董鄂小主不知,这潇湘泪可是我家小主的宝贝,入宫时统共带了那么一罐,轻易是绝不肯拿出来的呢!”
诺敏笑道:“哦?那妹妹倒是个有口福的了,得姐姐如此相待,当真惭愧的很!”
纯熙浅浅一笑,道:“再宝贝也不过是茶而已,休听听竹胡诌,那日,你在慈宁宫前替我解围,我只当是谢你恩情了。”
诺敏忙道:“姐姐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能与姐姐相交才是妹妹的福气!若蒙姐姐不嫌弃,在这深宫里,你我姐妹长日无事能彼此做个伴儿,那才是极好的呢!”
纯熙微微有些感动,面色也柔和了许多,笑道:“如此,便极好!”
诺敏心下一暖,深知得她这一句话,便是不易了,也当真十分欣赏纯熙的性情,当下命沛春拿出礼物,亲手递给纯熙道:“妹妹一点心意,不知是否合姐姐心意?”
纯熙接过礼盒,放到案几上,打开一瞧,只见是一方极好的歙砚,她又是极好风雅之人,见了这样的好砚自然是极喜欢的,托在手上细细瞧了瞧,便笑道:“当真是极难得的好东西,瞧你也十分宝贝它,竟舍不得用呢!如今却拿来给我,我却是不能收的!”说罢把砚台又重新放回盒里,推到诺敏面前。
诺敏又推还到她面前,坚决道:“姐姐也说了,我们之间不行这些虚礼的,我既送了出来,是决计不会收回的,我不曾用它,并非是舍不得,原是笔下拙劣,怕糟蹋了它,这样的东西合该姐姐这样的用,方不辜负!”
纯熙感动道:“多谢你一番心意,如此,我便收下了!”
二人又闲话了一阵,诺敏便道天色不早,起身告辞了,纯熙命听竹封了些‘潇湘泪’与她,道:“这茶原是峨眉山上才有的,京城见不得的,你且带些回去,清火明目,祛湿解毒都是极好的,我惯常爱用梅花上的雪水烹它,你凭自己喜欢取水也就是了!”
诺敏道了谢接了,便带着沛春出了永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