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落尾…”敦厚的婆子圆盘似的脸上笑得满是褶子,白花花的粉险要从脸上掉下来。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镜中的人儿七分艳丽,三分羞涩,粉嫩的腮,桃色的唇,美的似是三月的桃花,娇艳动人。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多好啊,白发齐眉,儿孙满地,她缓缓露出一抹浅笑,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便盈盈荡漾,白嫩的手指勾起耳边的一缕发丝,勾缠着绕着圈儿,娇娇女儿家,楚楚惹人怜。
“蓉姐姐,你在哪里作甚?过来替阿娇描眉可好?”她声音如那黄莺出谷,既清又脆,满满的娇气,偏还叫人喜欢。
角落里的黄衫女子抿抿唇,有些无奈,却还是走了过来,拿了支青黛眉笔,细细替她描眉,她的眉一向都画得好,这京上的贵妇小姐都喜欢。
尤会画远山眉,眉拂远山,细水长流。
“今日便画姐姐最拿手的吧,如何?”阿娇望着镜中的女子,远山眉下的那双眼睛,时时刻刻都是淡漠的,远山眉便是要配上这样一双眼睛才美么?
她偏不信。
“阿娇小姐,您的眉太浓,只怕画不成…”
黄衫女子微微抬头瞄了眼喜婆,她立即就住了嘴。
“无妨,总归有法子的。”
画成,镜中人一对悠长远山眉,平平淡淡,失了些艳色,反倒不如从前了。
阿娇拂着额头,轻声道:“这便是他喜欢的眉么?”盈盈笑意,眼中却有泪光闪动。她对着镜子蹙眉,忽而又甜甜的笑,一张粉脸泪水斑斓。
喜婆扯扯袖子,道:“蓉小姐,只怕她又犯病了,您小心些。”
“她不曾有病,你胡说什么?”淡淡语气中藏着寒意。
惹着阿娇轻轻一颤,泪水流的更凶了。
黄衫女子皱眉道:“还不去把大人迎过来!”
那喜婆慌忙出去,不慎撞到了桌角,桌上的胭脂滚了一地,深深浅浅的红,喜庆又诡异的红。
盛装的阿娇却咯咯的笑了,她蹲在地上用白嫩的手指碾着脂粉,一双眼睛亮晶晶,弯着嘴角哼着曲子,轻快的柔软的调子。
和煦的阳光撒在她身上,她白白软软的面颊上依旧天真,好似还是当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
直到门口的黑影挡住了光线,黄衫女子才清醒过来,她张嘴还未说话,便被门口的男人制止。
男人蹲下来,柔声说:“阿娇在唱什么?唱给哥哥听好不好?”
阿娇愣了愣,咬着唇,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一直看着不说话,安静的好像个漂亮的人偶。
这样单纯的眼神,仿佛曾经的过往都是一场梦,逼得男人红了眼眶,“阿娇…”
“你要哭了么?”清脆的声音问,那双大眼睛里满满都是不赞同,“娘亲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随随便便掉眼泪!等阿娇长大了才不要嫁给爱哭的男人呢!”
这样孩子气的话的确是阿娇会说的,男人揉了揉她的头发,被她推开,“不要碰我的头发,阿娇是新娘子,阿娇要嫁人了!”
男人也咧着嘴笑:“是啊,阿娇今天好漂亮,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
“真的么?”她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
“嗯,阿娇好看。”
听到他的夸奖,她更开心了,带着一脸笑在地上画着不知名的东西,嘴里依旧唱着那首曲子,男人很认真的听她唱:
古荡清幽竹林高,水网密布波光韶…
她唱来唱去,只得这两句,却固执的一遍一遍的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