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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蛛丝马迹(四)

算了,先不多想了。纳兰月樱抛了那些对朋友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下楼找了个位子,叫了一杯茶。

一位少女却从自己的位子上走来,自顾自的做到纳兰月樱的对面:“这位姑娘,请别生熙妮的气,她只是一时糊涂,才做了冒犯姑娘的事,请见谅。”

她怎么知道自己曾在欧阳家待过的?纳兰月樱状似无意,问道:“你是何人?”

少女答非所问,笑了笑:“你的易容术很好,但还是缺了些火候。我是小姐的教书先生,叫江姝婉,喊我小婉便可。今日在这遇见,便是缘分。”

纳兰月樱心下明了,如此不急不缓,定是江湖中人,便扇了扇玉扉扇:“你我下盘棋可好?”虽说自己重伤,但也不至于下不了棋。

“自然。”少女点了点头,抽出一盘棋和一张棋盘:“请吧。”

“啪”一枚黑子落下,纳兰月樱看了看棋局,心中对少女赞叹不已。此女眼睛清澈,似能看透天下万物般聪慧,下棋也一如她本人一样,不疾不徐,每一步刚刚好。

“此局,我两算平局,可好?”江姝婉看了下棋盘,道。黑子被白子困在其中,可只要在下一步,黑子便可如蛟龙出海,反扑。白子却封死了出口,可也存在缺陷。

“如此甚妙。纳兰月樱微微点头,这棋局,就算在下一个时辰,也难定胜负。

“若我没有猜错,你便是纳兰月樱,代号残情,假面毒皇。”江姝婉透明的唇上下启合,说出了她一直藏着的秘密。

“正是在下。”纳兰月樱见江姝婉如此,心下想道:这般人物,也只有号称博古通今的慧尊了,但江湖传言慧尊是位中年老妇,怎会是一个小姑娘?

“慧尊是我师父,”江姝婉自然看见了纳兰月樱眉中的不解,解释了下。

“哦。”纳兰月樱轻轻地说。

“再见了。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诉水阁中,有你要的东西。”江姝婉挥了挥尚显宽大的衣袖,走了。

纳兰月樱不信所谓的命运,她无所谓。只不过……

纳兰月樱苦恼的看向手中的暗杀令:这张暗杀令要求杀死冰煌,但请求者是洛陌月。

简单几字,却几欲将纳兰月樱击倒:冰煌杀了洛陌月一族,只有她一人死里逃生。

两个朋友,她无法抉择,也不能抉择。

“樱桃,你其实很好选择啦。洛陌月快死了。”秦千影托着腮,“我刚路过,看见的。”但是我不想救,我想看你脸上精彩的表情。

洛陌月!纳兰月樱大脑一片空白,不顾秦千影最末一句“她不剩多少时间了”,更不顾自己有伤在身,硬是拖着身躯,一瘸一拐的跑向她曾经居住的地方,可已经晚了。

大片大片的血迹肆意流着,肆无忌弹地四处蔓延,地上那个可爱的女孩眼神充满绝望与悲哀,眼睛逐渐变得灰暗,紧接着,一片死寂。

死了。就这么,死了。

怎么会是呢?明明……明明之前还一起打打闹闹的,怎么会……死了呢?

她不敢想象,纳兰月樱不敢想象,一个人的身体会有这么多血,弯弯曲曲得像一条蛇,染红了她足上的鞋。

血色如火。

红得灿烂而热烈,有带着无法言说的悲哀,就像彼岸之花,开得妖娆,醉人,如血般艳丽。

纳兰月樱不停地颤抖着,她只感到一阵阵的冰冷,麻木袭来,将她的身躯浇得一片冰凉。什么都好似不存在在她的视线中了一般,什么所谓天长地久都没有了。她已然不顾杀了自己朋友的黑衣人,眼里只有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洛陌月。那个一直长发卷卷,娇萌可爱的少女,已经消失了。

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记得她曾说过很多很多幼稚有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有时候纳兰月樱会怀疑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是不是一个派到她身边的杀手,要寻个时机杀了她。而她那唯一一句成熟的话,便是对纳兰月樱亲口说出的话,庄严而郑重:“月樱,你赢,我就陪你笑傲天下!这是一辈子的诺言,不许改哦!”

当年幼时不懂事,经常拿“一辈子”为保证。她还笑洛陌月年少无知,并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现在,连实现诺言的机会都没有了啊……

这么愚蠢又无知地死掉了……

当她赶到时,洛陌月缓缓看了她一眼,用嘴型悄然说了几句:月樱,对不起,我等不到你傲视群雄的时候了。来世,我一定会站在你打下的江山下,快乐地戏耍,不再卷进是非之中。真的,我保证。

到最后,她还努力流露出一丝天真的笑意来安慰情绪快要崩溃的纳兰月樱。洛陌月闭眼睛的力气都没了,却努力对自己说那么一长串话……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去看大夫……你撑住啊……为什么不撑着……说好一起走的呢……不要……不要离我而去啊……求求你……我就你一个朋友……求你了……不要死啊……

纳兰月樱嚎啕大哭,眼泪止不住地流着,渐渐流到了嘴唇,下巴上,本来娇嫩的娇颜霎那间变得雪白,了无生气,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一瞬间变得残破了似的。

雨中,几朵牡丹淅淅沥沥地开着,只是始终孤寂。

空中还盘旋着纳兰月樱撕心裂腑,声嘶力竭的哭声,久久不散,凄惨而又绝望。

雨依旧下着,打湿了所有的一切。

明明离洛陌月只有几步之遥,纳兰月樱走过去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刚走到,纳兰月樱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抱起洛陌月,用颤抖的手,轻轻合上了她灰暗、没有丝毫生机的眼睛。咸涩的泪水划过脸颊,如珍珠一般,“滴答滴答”掉落在地上,连同纳兰月樱己存的那一丝天真和感情。原来,自己也会哭啊。纳兰月樱自嘲的笑着,明明什么都办不到,却还天真地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办到。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啊?!

在这一刻,纳兰月樱感觉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什么都办不到的小孩,看着同伴为拿一口吃的而被打得遍体鳞伤,血迹被雨水稀释了,流过脚踝,而她,只能在雨中无助地哭,什么也干不了。

老天,求求你,让我遇到洛陌月的下一世吧,我会好好保护她的,真正的一辈子一起走……君临天下,我帮她实现……天真活泼,我帮她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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