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生灵,飞禽走兽,皆由血肉与精魂两部分组成,彼此的关系好比水上的莲花和水下的莲根,肉身是生灵的具象表现,而精魂才是生灵的内质支撑。
连照从制符灵纹中用来定住灵气的咒印剥离出来,拼合成一道定字诀。这定字诀再往下分隔成两部分,一是束缚肉身的定身诀,二是禁锢精魂的定魂诀。
精魂一道看似寻常无奇,但真正琢磨起来却并不容易,而且连照发现关于精魂的秘术修行,很大程度上倾斜为邪魔一流,比如许多犯下滔天杀业的魔头,皆擅长夺舍之术,此术的关键所在便是抹去肉身的本体魂魄。
正魔自古不两立,天寸山为了防止邪魔滋生,关于精魂一类的典籍自然极少,受限于此,连照的定魂诀暂时也就无法完善下去。
剩下来也只有研修定身诀了,对于这种封印法诀,连照的设想是否可以将人当成一道正要制作的符箓,交手之际施展出定字诀,瞬间遏制住对手的气血与灵力运转。
这种设想很疯狂,但真正付诸实践却并不容易,人乃至生灵不同于死物,将封存死物的方式施加在活人身上,是否能够行之有效,这是第一个疑问。
再者灵修者不是硬邦邦的法器或是任凭处置的符纸,你在施展定身诀的时候,对手一定会抗拒甚至会反攻于你,如何将定身诀打入对手体内,这是第二个棘手的问题。
关于定身诀虽然有了大致的框架,但仍需要填补和完善,连照搁下手中的墨笔,站起身来走到院舍中,望着云来云去的苍穹,内心的激动久久无法平静。
虽然累的头昏脑涨,可连照却甘之如饴,因为他知道自己走的一条路并非常人所走,甚至前无古人,能够创造一种属于自己的大道,怎叫人不令人心潮澎湃呢!
浮想联翩之际,腰间那枚青玉令牌互让发出淡淡的幽光,连照好整以暇,赶忙搁下眼前一切事物,向着山顶的炼丹殿跑去——黄长老正在召他前去。
走下层层旋梯,进入山腹的丹室之中,黄长老已经在那里等候,连照赶忙上客客气气的躬身见礼。
黄长老挥挥手免了这些俗套礼节,当即道:“这炼丹室开凿多年,除了放置丹鼎以外的主丹房以外,尚有许多额外的耳室,老夫近来想清空这些耳室,以便贮存一批新的炼丹药材,因此需要你动手打理了”。
连照身为侍丹童子,对于长老的吩咐自然无从置喙,遂道:“弟子任凭长老驱策!”
话一说完,黄长老径直往前走去,连照紧跟其后,片刻后来到一面凹凸不平的石壁前,长老伸出手当空随意一拂,一阵巨石滚动的轰轰声立时钻入耳中。
连照双眼睁大,赫然只见石壁缓缓移动,竟然露出一个洞口来,黄长老双手背负身后,施施然走了进去。
连照跟着走进其中,初一打量便觉得此地别有洞天,眼前这方称为“耳室”的空间占地足有四丈方圆,洞里面石质的法座,石质的经幢,乃至充斥于目的石质多宝格。
多宝格上放置着一些炼丹药材,不过上前一看,所有的药材灵性皆已流失,几乎等同于腐木一般。
黄长老在其中游走,并不时的回头道:“这处储藏药材的耳室由来已久,当年乃是一间天然而就的洞府,老夫甚为喜欢,便在旁边开凿了炼丹室,随后将整个逐日峰划为老夫的修炼道场,可以说尚未有炼丹殿,便有此耳室了”。
看得出来,耳室的石壁上并未有斧凿的痕迹,说明洞窟是随天地而生的,连照略显惊诧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发觉一应物事上落满了尘埃,料想应该很久没人进来过,心中不免生出好奇来:“如此洞天福地,长老又为何将其封存呢?”
黄长老见其一株腐朽的药材,看了几眼之后又放下,拍了拍手道:“当年老夫臻至凝液境之后,便来此静修,可后来不知为何此地灵气渐失,老夫束手无策之下,便干脆将其封存了起来,并在旁边开辟新的洞府,也是近来才偶然想起此地的”。
两人就在里面边走边叙,忽然角落石台上放置一枚石珠引起了他的注意,连照走过去随意捡起来一看,大小与他的拳头相仿,握到手中感觉颇为沉重,轻叩两下倒像是金铁之声。
换手审视一番,连照又发现了特别之处,这枚铁珠并未实心,而像是镂空的香薰球一般,里面弯弯绕绕也看不清什么,表面好似被烈火灼烧过,很光滑的触感。
由于被这突如其来的铁珠吸引了注意力,连照一时忘了还在与人对话,直到黄长老走到身旁,他猛然一惊,手里的铁珠不由自主的抛手而出。
黄长老目光一闪,眼疾手快,赫然就在连照脱手的一刹那,仿佛海底捞鱼一般将铁珠擭至掌中。
连照抚着胸口舒了一口气,诚惶诚恐的看着身旁的长老。
好在他多虑了,黄长老脸上并无一点怪罪的意思,反而颇有兴致的把玩着铁珠,目光瞥向连照道:“这枚铁珠乃是老夫入门的时候捡到的,就在天寸山主峰的一眼深潭中,那时老夫年纪尚幼,虽然拜在天寸山学艺,但童心未泯,偷偷摸摸与几位师兄溜到山壑间的深潭里摸鱼游水,结果无意中发现这枚天珠,顺手也将其带了回来”。
“莫非此物是一件天生法器不成?”连照睁大眼,充满好奇道。
“哪里,此物就是普普通通的铁珠而已,且看它表面凹凸起伏如核桃,不过是天然的铁珠经流水日侵月蚀才变成这般模样,后来我也将此物呈送给师父赏视,结果还被师父嘲笑了一通,落了好大的没趣”,黄长老说着说着,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缅怀的神色来。
经过一番解说,连照顿时对铁球的兴趣消了一大半,可刚要挪开目光的时候,黄长老再次道:“这铁珠陪我度过了少年时光,也算是难得怀念,后来老夫专事灵修一道,便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把玩了,眼下看你颇为喜爱的样子,倒不如赐给你如何?”
黄长老的口气一如既往的坦率,连照也知道前辈从来言而有信,这铁珠虽无大的用处,可怎么说来也是长老对过往岁月一份纪念,他怎么好意思要呢?
抱着这样受之不恭的心思,连照赶忙推辞道:“不可,不可,此物乃是长老幼年心仪之物,弟子我若是领受下来,未免有些夺人所爱,还祈长老收回吧!”
黄长老性子直来直往,说出去的话亦如泼出去的水,向来没有收回来的说法,他既然主动开口将铁珠赠给连照,那就是真心给了,对方推辞的话反倒令他不喜。
脸色顿时一肃,长老沉声道:“这铁珠在老夫眼中,从来都是身外之物而已,给你就给你了,哪来这么多虚与委蛇的话,难不成你看不上此物?”
这敢情好,碰上性子直的人,三言两语稍有不妥就容易呛火,连照倒不是真的想将铁珠据为己有,可长老这么重的话砸下来,立刻叫他无从推辞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啰!连照露出颇不好意思的表情,顺手对方递过来的铁珠,旋即向长老称谢不已。
铁珠过手之后,黄长老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来回走了几圈之后,再三向连照吩咐道:“这间洞窟耳室老夫不日就要启用,你尽量抓紧时间,把这里的一切都清扫妥当,三日后老夫要亲自来检查”。
连照郑重的点点头,继而目送黄长老的背影离开。
石窟耳室占地虽有数丈方圆,但三天的充裕时间已经足够,加之连照心中牵挂着关于定身诀的事情,是以打扫的速度更加快了几分。
不到第三天,两天以后,整个石窟俱已清扫完毕,连照谨防有错漏之处,细心的检查了数遍之后,方才将黄长老请进来。
目睹沉珂一清的洞府,黄长老甚为满意,最后还夸赞了几句,连照如今也摸清了长老的脾气,无论是褒扬还训斥,统统领受下来就对了。
处理好这件差事,丹室中也暂时不需要他,连照趁机向长老请了几天休憩的时间,随即回到了逐日峰上的舍院中。
一回到属于个人的独有区域,连照整个人瞬间充满了干劲,他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准备着手继续研修定身诀。
所有事前的准备都已妥当,连照正欲盘膝坐下,忽地身旁“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挨着身体坠了下来。
连照侧身扫视了一圈,结果并未发现什么,正当他目光收回的时候,蓦地一下子注意到了腰间的储物袋,圆鼓鼓的,里面似乎装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将手探进储物袋中,连照疑惑的眉头瞬间舒展开,原来是黄长老赠予的铁珠,前两日一一直忙于清扫洞府,到现在才有有空来一番细致充分的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