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双眼发红,感到许久不曾有过的饥饿,于是从储物袋里取出仅有的干粮,晃了晃水囊,发觉里面已干,于是走到村外那处蓄水池。
自从晋入混元境以来,叶知几乎没吃过任何食物。修炼到混元境的修士可完全辟谷,靠自身体内的灵气维持及补充人体所需能量,不用再食人间米粮,偶尔喝口清水即可。
蓄水池边上的那块空地上,当初与匪兵打斗的痕迹已悄无了然。泉水仍从山顶的积水潭顺水渠而下,汩汩流下再无人取水的蓄水池。
叶知按下水囊接水,想起当初设计往泉水下毒时的情形,水中的毒性早已失去多时。他低头一阵恍惚。
地上半掩着一把镰刀,一截在地下,一截在地上,正对着叶知低头的视线。
“那好像是爷爷生前经常用作收割的镰刀?”叶知咪着眼,弯腰把它拉出土里。
镰刀把柄陈旧,但大半刀身因掩在地下,不知何原因,仍不见锈迹。
叶知把镰刀放在水池里仔细清洗,用身上的衣布拭干水迹,嘿,好一把乌黑锃亮的镰刀!迎着风他举起镰刀左右耍起来,一阵横劈竖砍。
刀声霍霍地响起来,带来一阵风,卷起地上的灰尘,这一刻他脑里一片空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所有的悲伤。他的刀越耍越欢,浑然不觉得累,一番酣畅淋漓,把心里积压的抑郁都挥洒出来。
已是将近子时,叶知仍在挥刀自舞,不知疲倦。晴朗的夜空飘来一大朵乌云,把清冷的月色渐掩盖,人间一片黑暗。
秋连山脚下,出现三道人影,为首那名老者身穿怪异的道服,手捧一帜巨大的旗幡,身后跟着两名年轻的弟子,怀抱不知名的物品,一边走一边向后撒着方形白纸。
那白纸竟是俗世间通用的冥币,被两名弟子一路大把大把的撒出,落在身后,被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影子前扑后涌的争抢,十分激烈,甚至不惜抓扑撕咬,互相间缠绞在一起。
这一大群的影子不知蔓延至三人身后几里,一路紧跟随,细看之下,身影幻化,略有透明,这些或淡或浓的影子竟全都是由魂体组成。
走在前方的老者不时摇晃一下手中的旗幡,旗幡在夜空中呼呼生风,展开巨大的旗面,旗面上刻有怪异的符文。这旗幡赫然是一面招魂幡!
“师父,今晚招的鬼魂可真多啊,比我们前一个月招的总数还多呢。”身后一名弟子开口,声音尖细。
“那还用说,今天可是中元时节,阴阳两间的鬼魂都冒出来了,师父这一招,它们还不得乖乖跟着来。”另一名弟子开口,声音沙哑难听,与前一名弟子的声音难成极大的反差。
“都别说了,给为师安静点,过了今晚,为师这面魂幡必将大成,到那时候,老夫亲自找那些仇家讨债去,看谁还敢招惹我府幽道人。”
老者原来名为府幽道人。他这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继续开口说道:“别再往前走了,就是这里,阴气煞人的很,都是些未入轮回的冤鬼,子时将到,你两人速随为师摆设阵台。”
三人迅速来到山脚下的山门村口,就在那处坟墓旁边,空地上不多时已被他们摆出了一个奇怪的阵式。
七七四十九支白蜡在地上围成一个大圈,发出熠熠烛光,将师徒三人围在内里,府幽道人的面前,摆着一张长形的红木桌,红木桌上摆放着一柄木剑及一些黄符纸,还有铃铛等物事。
那帜魂幡,紧贴红木桌的前面,插于地上,幡面垂贴于旗杆,如同死水般不见丝毫动静。
子时刚到,府幽道人一按桌面上的铃铛,幽静的空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声音久久持续扩散于山谷,不绝于耳。
只见府幽道人动了起来,前后左右踏出几个奇怪的方位,口中一阵喃呢,念出了一段咒语,刚一完毕,那面魂幡竟无风自动,瞬间膨胀起来,幡面上的符文猛然闪耀,字字在漆黑的夜空中发着金光。
府幽道人一步踏前,伸指入嘴咬破,在黄符纸上描画起来,他动作神速,一瞬间画出一沓血字符纸,右手抓起往上一场,无数符纸于半空中飘扬起来。
之后,他左手迅速抓起红木桌上的干枯木剑,猛然指向魂幡,嘴里低吼一声:“以我魂血祭幡,此处冤魂速速归来到位!”
无数飘扬的血字符纸突然停顿于空中,一息间,猛然向魂幡扑来,似乎,那处有更为强大的吸力将它们尽数吸至。
那幡面上闪光的符文骤然发出更为强烈的金光,将这些符纸全部吞噬而入。随即整支旗幡异常的震动起来,旗脚拨地而出,升至空中,幡面大展,引来风声翻滚,无尽呼啸。
在不断的风声中,巨大的幡面扭曲波动,表面浮现出一圈黑点,黑点不断旋转,放大,遍布整个幡面,直至形成一道诡异的木门。
木门古朴森严,门面上刻有密密麻麻的怪兽妖物,此刻那些怪兽妖物蠕动着身躯,眼神升起一丝亮光,即将要活过来。而木门两边,各有对等大小的黑色门环,此时门环震动不断,咣咣声似魅音摄人心神。
“吱吱——”下一刻,诡异的木门响起阴森的声音,两扇门面徐徐打开,从内透出无尽的白光,白光似无数把刀锋穿插而出,把整个山脚照亮如白昼,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这时,地上的府幽道人大喝一声:“好雨知时节,好鬼知途返,正是中元子时,阴间大门已开,尔等亡魂还不速速上路!”
烛火莹莹灼盛,离阵外半里之远,那些一路跟随而来的鬼魂听到此声大喝,一时间都停止了撕咬扑斗,转头看向烛火浑身颤抖。半晌,有魂体慢慢浮升而出,于是很快,有一半鬼魂随身而起,约有数万之众,空中布满了这些鬼魂之影,密密麻麻。
这些鬼魂在半空中跨过烛火,毫无障碍的向那道发出无尽白光的木门飞去。木门此时大开,有风卷入,在木门上空形成一个硕大的漩涡,将这数万的鬼魂吸引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