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追随着她的身影……

独陌不姓独，他姓沧，生长于沧城最庞大的族群。这本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生在龙荒，有一个族群的培养和支持可以让他在人生道路上走的更顺畅，也能走的更远。不过独陌的人生却没想象中那般美好，因为他有一个沧城人人认为懦弱不已的父亲以及一个永远只是二境武者的废物叔叔。所以独陌过得很不好，沧城的人耻笑他，同龄的人看不起他，就连那些风华正茂的少女们也懒得抬动凤眸看他一眼。种种原因，让独陌的内心始终充斥着一簇火焰，他不甘活的如此耻辱，他向往强大，更想变得强大。因为在龙荒，武者也秉持着弱肉强食的生灵法则，强大才是王道。独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沿途随处可见身材魁梧的武者，就连街道两边的店铺也大多贩卖着与武者息息相关的货物。尽管是街道，却弥漫着浓浓的武风，古朴的黑石路上有些坑洼，一看便知是被战斗所破坏，石屋上也有少许剑痕和拳印，肯定是武者所留，而那阡陌小巷中则散发着刺骨的冰冷，似是凶魔之地。阴暗之地多杀戮，那小巷不知浸染了多少鲜血，即使此刻整洁无比，也存在着刺鼻阴冷的味道，因为冲走的仅仅是鲜血，却冲不掉那枉死的残魂。独陌很不喜欢这街道，认识他的人会对他指指点点，嘲笑他的父亲以及二叔，这让他很愤怒。更让独陌感到愤怒的是，就连那些普通武者他也是打之不过，只能忍气吞声。“哎呀，这不是沧公子嘛，今天怎么有心情出来溜达啊。”“你那逃走的父亲还没回来吧，说起来也快十年了，是不是觉得羞耻不敢回来了。”“你二叔喊你回家吃饭呢。”……一句句刺耳的话语回荡在独陌的耳畔，让他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他咬了咬牙，不理那些羞辱的话语，加快了步伐。“等我独陌强大，我要你们一个个磕头认错！”独陌在内心疯狂嘶吼，眨眼间便穿过了这条不长的街道，快速拐进了幽暗的小巷。在穿过几条巷陌后，独陌在一座院落之前停了下来，看着门上刻着的揽月小居四字，眼神中充满了复杂。以前他很喜欢来这里，年幼的他喜欢这里的宁静，让他不用理会外界的一切不顺，但长大的他却不愿来这里了，他觉得这里太与世无争，会抹平他身为武者的锐气，而且这里有着一个他不愿见到的人。驻足良久，独陌终究是走了进去，这是他二叔的吩咐，即使不喜，他也不想违背了沧二爷的吩咐，这无关隍霆凶兽，只因独陌心中那份重若群山的亲情。推开大门，入眼的是一池七色莲花，淡淡的莲香钻入独陌的鼻子，让他原本复杂的心绪缓缓平静了下来。他的目光看向莲池的另一畔，那里有着一座石亭，水雾朦胧间有一道修长的身影盘膝而坐着。独陌深吸口气，走上了莲池之上的石桥，顷刻间便被姹紫嫣红包围，他的眼中闪过震撼，尽管他不愿来此地，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处福地。那池中七色的莲花随着微风在摇曳，并没有让人觉得太过艳丽，反而与这小院浑然一体，说不出的自然和谐。莲池中升起的水汽，使得这小院多出了一丝朦胧之美，就像一名身姿曼妙的女子，绝色的面孔上围着一抹轻纱，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睹姿容。“叮……”在独陌思绪飞扬之际，一声清亮的琴声响起，似清风拂面，似暖阳照身，让独陌如坐云端，整个心胸都开阔了起来。七色莲花摇曳的快了些，空气中的莲香似乎淡了一些，因为一抹喜悦之情透过琴音弥漫在这莲池小院。不知不觉间，独陌已走到了石亭边上，感受着那琴声中的喜悦，看着石亭中席地而坐，十指轻柔弹琴的身影，眼中不知为何闪过一丝羡慕。或许…这样的生活也不错。独陌无不想着，可又想到生在凶险的龙荒，这样的生活真的好么？他不懂，没有人会回答他这个问题，而他也唯独不会向此地的主人问这个问题。独陌从怀中取出养灵草和隍霆之角，轻轻放在石阶上，转身便向外走去，这里…终归不是他该待的地方。“小陌，这么快就要走了么，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温纯的声音在独陌转身的刹那响了起来，而琴声也是渐歇。独陌身子一颤，这充满磁性的声音他已是好久没听到，这让他想起了一幕幕往事。本不想回头的他终究心有眷恋，缓缓的转过了头。石亭，凤琴，烟炉，垂柳……这一刻，独陌眼中的世界都鲜亮了起来，皆因坐在这些景物中身穿士子袖服的黑发少年。风姿虽卓越，却已近黄昏。看着少年苍白如雪的脸庞，独陌心中下意识的浮现了这句话。“我要回去练武。”沉默良久，独陌生硬的憋出这么一句话。“武之一途，须张弛有度，勤奋是好，但也别过度了。”少年轻声道，话语中有着一丝关心。“我的事不用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独陌有些恼怒，心想你一个不能修武的人懂什么。“哈哈，也是，小陌长大了，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少年洒脱一笑，似乎心情极好，连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几分。独陌怔然，不知该说什么，觉得果然不该来这里，不是这里不好，而是这里太好，让他都有些不愿回到那争强好胜的武者世界。他猛的摇了摇头，把这抹思绪从脑海中赶出，他可不想像少年般闲云野鹤，当个世人口中的废物。“我走了。”独陌漠然道，毫不犹豫的走上了石桥。少年看着烟波中模糊了的坚强背影，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加灿烂了。“岁月流逝，有些事，有些人会改变，但一些事，一些人终究是怎么也不会变得。”琴声渐起，那柔和的音律中充斥着开心，都说琴由心生，可见少年此刻的心情极好。在远处，一名老人扫着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碎石小路。听到琴声的刹那，他抬头看向石亭，满是皱纹的脸庞浮现笑容。“以往少主一日只弹一曲，如今却是弹了二曲，看来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琴音绕耳，老人心情颇好的哼起了小曲，继续扫着那已然不再尖锐的碎石小路。美好的事物似乎总是不能长久存在，靡靡琴音戛然而止，只因一粒石子快速朝少年射来。在间不容发之际，少年快速伸出右手，抓住了即将落在他脸上的石子。“砰”的一声闷响，少年牢牢抓住了石子，不过这石子飞来的力道显然极重，磨破了少年修长的手掌，他的脸上更是露出了一抹变态的嫣红。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淌落而下，滴在洁白的衣裳上，溅起了一朵朵红色的花骨朵。少年却是不顾这些，抬头看向远处的院墙上，轻声问道:“为何朝我扔石子？”在那里，有三个少年抱胸而立，眼中满是戏谑。带头的紫发少年大笑，自我介绍道:“我叫沧行，来看看你这个传闻中的废物。”“为何朝我扔石子。”这次，少年的话语中没有了疑问，而是充满了平静，恍若在向沧行打招呼。“果然是个废物，连接我随手扔出的石子都如此费力。”沧行鄙夷，话语中满是傲慢。“为何朝我扔石子。”少年再问。“你管我为何朝你扔石子，我乐意。”沧行未见面时觉得这少年是废物，现在见到，觉得这少年不仅废，而且傻。听到此话，少年忽然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嘲色，悠悠道:“今日，我并未邀请你们，你们却不请自来，是为缺少教养。我自问并未得罪你们，你们却无故朝我扔石子，是为无品。我三问你们为何朝我扔石子，你们却皆不回答，是为无礼。如此行事，只会让我觉得你们是一群骄傲的猴子。”少年的话很平静，让那高立院墙的三人都觉得他是在讲述事实。不过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听出了少年语气中的一抹不屑，更听出了少年在骂他们是野蛮的猴子，缺少管教。三个少年愤怒了，你一个废物凭什么表现的如此高傲，有什么本事如此嘲讽三名武者？“废物，你有种再说一遍，信不信小爷打断你的狗腿。”沧行旁边的一个少年愤怒开口，眼中露出一丝狠色。“君子不与无礼之徒苟同。”少年说完这句话便是闭口不言，而是三弹凤琴，其中有着不吐不快的难言，也有身为君子的清高，更有一种小人可憎，可恼，可恶的嫌弃之意。这下沧行旁边的少年是真的怒了，握紧拳头就想跳下院墙教训一下这高傲的少年，不过却被沧行阻止了。到了此时，沧行反而平静了下来，冷声道:“你也不用表现的如此清高，这只会让我觉得你更加可怜而已。”少年不语，十指轻柔却稳重的弹奏着曲子。“嘿嘿，你也就这几日可以快活了。”沧行冷笑:“十年之期将到，你已无权居住在这揽月小居。”“好心告诉你一声，无寂少爷看上了这小居，如果你不想被少爷撵走的话，我劝你还是趁早搬走。”“你肯定知道少爷是我们沧族数一数二的天骄，一身修为已然臻至三境，如若死皮赖脸的不愿走，到时可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对了，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你那漂亮的未婚妻可是扬言你只要敢走出揽月小居就打断你的第三条腿，让你当不了男人，而且据小道消息，蜀家二公子似乎挺喜欢你那未婚妻的，有意纳她为妾……”一句句话语响起，少年苍白的脸色又是白了一分。琴声悠悠，却是少了点意境。沧行说完便带着两个少年离开了，但他那些刻薄的话语却是始终萦绕在少年心头，让他平静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波澜。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乱了，致使这缭绕在院落间的琴声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少年闭目，默念清心经。“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尘垢不沾，俗相不染，清心如水，清水即心……”渐渐的，琴声再次变成了如高山流水般的素雅淡泊，不过此刻琴声中却是隐隐夹杂着不甘仰视高山而要站在群颠一览众山小的野望。少年睁眼，脸色虽苍白，但眼中夺目的光彩却让原本就秀气的脸庞多了一抹光辉。“人生本无常，无常为人生常态，我武陵孤家寡人一个，怕他沧族作甚！”少年此刻意气风发，完全没有注意到白衣上的鲜血忽然悬浮，形成晶透的血珠子，落入了其身旁含苞的黑莲之中，渐渐淹没。这一刻，黑莲欢快的摇曳起来，似在这滚滚红尘获得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