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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事情,”她轻轻地重述那人的话道,“这时候他还能去哪里办事情?”

阿穆比耸耸他的肩头。“我不知道啊,宝贝儿。这儿,再喝一杯吧。”

说着他递给琥珀一杯酒,琥珀接到手中,却呆呆地端着不喝。这一个半月来,她日夜盼望着这一天晚上,谁知现在他又有事情去了。以前他每次从外边回来,或者要到外边去,她问他去哪里,他总是同样的回答——“有事情。”可是为何今晚也有事情呢?今晚是她准备了好久而且对它期望很深的!因而她觉得困倦、沮丧,只是没精打采地坐在那里,无心说话。于是几分钟之后,阿穆比就站起来提议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她没心情跟阿穆比谈话,可是到皇家萨拉森旅馆之后,她假意问他要不要上楼,心里希望他不会上去。不料他立刻就答应了。于是琥珀先上楼去换衣服,他却在酒吧门口站住了,向他们要了两瓶白葡萄酒。等到她从卧室里拖着一双木屐披着一件金缎的睡衣出来,见他已经在火炉旁边一张堆满垫子的长榻上舒舒服服躺着了。他向她摆了摆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把酒瓶挪到嘴唇上去碰了碰。琥珀皱着眉头,一双眼睛向空中瞪视着,旁若无人一般。

“你想他会去哪里?”她终于问道。阿穆比耸了耸肩头,又把手里的酒瓶仰了一下。“他一直这么‘事情、事情’的,究竟是见他什么鬼的事啊?你知道是什么事吗?”“现在英国所有忠于王室的人都有事情呢。有的要收回他的财产,有的在请求一年千镑的年薪,因为他曾经汇款去资助过国王。宫门廊子里面挤满了人——乡绅啊,老兵啊,还有一些龙钟的老鸨也混在里面,因为国王是以风流闻名的。大家都有所要求,就是我也不例外。我所要求的就是阿穆比的伯爵宅第,和厚来福区的产业。可是国王就算做了财神爷,也不能使得人人如愿以偿的。”

“波卢要求什么呢?嘉氏宅第吗?”“不,我想不是的。那是被卖掉的,并不是被没收的,我想卖掉了的产业是赎不回来的吧。”他喝完了手里一瓶酒,又弯下身去拿起第二瓶来。

原来那位伯爷酒量之大是她生平从未见过的。波卢曾经告诉她,说他平常在酒馆里的时候居多,所以他的血液已经变成酒精了。她到现在还是无法肯定,到底这是句玩笑还是实话。

“我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要求。”她说,“现在他已经很富有了。”

“富?”阿穆比似乎惊讶了。“唔——难道他还不富么?”琥珀对于钱的思考比较简单的,因为她平时经手的钱一般也就几个先令,至于各种货币的价值,她还未必分得清。可是她看见嘉爷买得起四轮马车,穿得起那么考究的衣服,而且供得起她许多奇妙的东西,那么他一定是意想不到的富了。

“一点也不富。他家为了资援国王,什么东西都卖光了。近来他从嘉氏宅第里找到的那箱珠宝估计是他惟一剩余的财产了。不过,他并不富。其实他是跟我几乎一样的穷光蛋。”

“但是他的马车怎样来的呢——还有我的衣服——”“哦。唔——这一点钱他总还有的。一个人如果有点脑筋,那么只要坐下来打几个钟头的纸牌,或者掷几个钟头的骰子,就不难卷几百个金钱走路了。”“是靠骗术吗?”她感到非常惊骇,几乎以为阿穆比在撒谎。

可是他微笑了笑。“哦,可能他赌钱是要占点小便宜。但是也不止他一个人,我们大家都这样。当然,我们当中有的手法较为高明,有的手法较拙劣,至于波卢在欧洲的时候,是没人能玩得过他的。他这十五年来大部分都靠着两颗骰子和一副纸牌为生,而他过得比我们大多数人都舒坦。最近一天晚上,我亲眼目睹他在黑酒公寓里不过四个钟头就赢了两千五百镑呢。”

“那么他现在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一样——赌钱——吗?”

“一部分,他需要钱呢。”“那么他为什么不向国王去要呢?别人都是向他要的。”

“哦,亲爱的,你真不懂波卢呢。”这时,她听见街上一辆马车辘辘地过来,就把他撇下了奔到窗口去看,可是她大失所望,那辆马车过她门口并不停,继续向前转一个弯去了。她仍站在那里不动,眼睛注视到夜幕中,因为当时伦敦并没有街灯,只有一钩新月和数点星星的惨淡微光照耀着,看不见一个人走路。原来伦敦的市民晚上都喜欢在家中,没有要紧事不肯外出,而外出的时候总叫小厮们点着火把,随从们簇拥着走。

一段路外,她看见一个摇铃报更人的灯笼闪闪地亮着,并听见那种单调的叫喊:“过了十点了。现在是个天晴温暖的夏夜,一切平安无事,过了十点了——”

当时琥珀的心思全在波卢一个人身上,竟忘记阿穆比在那里了。可是她突然发觉他的手臂围到自己身上来,一只手伸进她的睡衣,还有一只手把她搂转身去亲她的嘴。她大吃一惊,喘了一口气,一把推开他,照他脸上打了一记清脆的耳光。

“你见了鬼了!”她喊道,“你真是一个好朋友!等嘉爷知道了怕要扒你的皮!”

他非常惊惶地瞪视了她一会儿,然后仰起头大笑起来。“扒我的皮!我的天,宝贝儿,你真会开玩笑!你放心吧,我借波卢的婊子睡一夜,他是绝对不会对我怎样的。”

琥珀眼睛里冒着怒火,然后凶狠地拿脚踢他的腿,握起拳头捶他的胸口。“我并不是婊子,你这天杀的狗!你给我滚开——你给我滚开,不然我要撕了你!”

“嗨!”他抓住了她的手腕,摇晃着她。“住手,你这小淫妇!你想要怎样?对不起,我道歉了。我并不是——”

“滚开,你这光棍!”她大嚷道。“我这就走,我这就走——你不要闹吧。”他拾起刚才被她打落掉的帽子,走到房门口。他抓住门把手,又转身来朝着她。她仍瞠视着他,紧紧地握着两个拳头,可是眼睛里已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几乎要哭出来了。阿穆比的一脸俏皮也已经消失。

“容我再说一句话我就走,宝贝儿。无论你家莎娜姨妈怎么说,一个男人邀请你同床是不算侮辱你的。要是你凭良心想一想,现在我向你有这请求,其实是拍你的马屁呢。因为女人对于男人如果有一件永远不能原谅的事情——那就一定因为他不肯跟她睡觉。好吧,我不再打扰你了,晚安。”他向她鞠了一躬,就打开了房门。琥珀站在那里看着他,好像一个小女孩子听她的姑妈讲礼课那样。她已开始发现她那一套乡下伦理在这伦敦跟她的那套棉布小马甲和绿羊毛裙子同样不合潮流。

于是她出于冲动而仍疑惑不定地伸出她的手,朝他那边走了两三步。

“我的爷……你不要走,我对不起你……只是……”“只是因为你爱波卢。”

“是的。”

“所以你认为不应该跟别人睡觉。唔,宝贝儿,可能你将来有一天会发现,这实在是没有多大关系的。等到你发现之后,那么——再见吧。”他又对她鞠了一躬。她站在那里看着他,不知道怎样才好了,因为她虽然已经承认他的这个要求其实是拍她的马屁,至于说为所爱的人守节是无关重要的话,她却不能认同。跟别人睡觉这件事,她连念头都不曾有过呢。那是她这一辈子都不肯干的。

这时又听见一辆马车辘辘地碾过石子路而来,她就立即转身跑到窗口去。那马车摇摇晃晃地颠到门前,车夫就把马缰勒住了。一个跟车的敏捷地从座上跳下来,跑上去开了车门。接着嘉爷跨下车,又回头去跟车里另外一个人说话。另一个跟车的擎着个明亮的火把,照亮了嘉爷的半边脸,并在街面上和墙壁上投出清晰的影子。

琥珀正要把身子扑出窗口跟他打招呼,不料大吃一惊,原来有个女人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她瞥见了一张白晳、漂亮、含笑的脸和一堆蓬松的红发。波卢正对那张脸弯着头,她能听见他们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一会儿后他才退回来,鞠鞠躬,抬了抬帽子,那跟车的把车门关上,车子就碾开去了。于是他转身,消失在苍道里。

琥珀抓住窗台站在那里,难过得差点要晕过去了,然后拼命支撑着挺直起来,慢慢地旋转身子。她的脸失去了血色,她的心剧烈地跳着。好一会儿,她站在那里瞪视着前面,连阿穆比脸上怜惜的同情也没有注意。她闭上眼睛,一只手慢慢放到她的额头上。

就在这一刻,门开了,波卢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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