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握着她的手。
黄昏初下，人群已经渐渐散去。香樟树下的青石砖上就只有他们。他不说，她也不问。
很多年以后，妆小颜坐在香格里拉的咖啡厅内再次回忆起这一幕，心里却是永远地缅怀。
“妆小颜。”
顾希从来都是戏谑无声，慵懒得不着调。只是现在，却是从未有过的清冷。
“初三过后，我会去加拿大。”
妆小颜不知道为什么命运弄人，对于这个安静的少年，她心里早已给了一席之地，只是在这个时候要去割舍，似乎是为时已晚。
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就像是陈述一件事自顾自地讲着：“我爸说已经帮我办好了签证，等中考过了就走。妆小颜，你说是不是我们真的缘分浅薄，注定呆不到一块？”
那声音不免有几分急躁。
“顾希，其实你和我都知道，时间不可能停留在一瞬，只是不愿去接受。顾伯伯是让你去深造，那你就好好读书去，等一切完毕后再回来就是，顾希，一切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
顾希削瘦而修长的身形倚靠在树干子上，眉宇间有种害怕“妆小颜，我走后你不可以忘了我，要每天想我三次，如果我有了电话一定要联系。妆小颜，我从来只有一个你，所以不敢忘。”
“顾阿希，我会在这等你回来。”
只是，这一去又会是多久。
春去秋来，离所谓的中考早已不遥远。妆小颜总是喜欢坐在教室的纱窗旁边，泡一杯咖啡，聆听着落笔的沙沙声。
日子依然照旧，顾希时常喜欢抢她的醋溜排骨，而王小染这小胖妹喜欢一边抱着英语书一边四处宣扬最近流行的《蔷薇之泪》，杨盼盼这儿媳妇好或者不好。
直到中考结束，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汪鹏身为班长，带头把所有的书给卖到废品回收站。
“今天我们一班的都去聚个会吧，好歹来个留念。”
“好啊，咱们就去天上人间，我请客。”说话的是班上公认的小家子富二代，而天上人间就是A市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的豪华酒店，比之地下辉煌，是两种气息。
一个是曝露在阳光下的奢华，而另一个则是掩埋在阴暗下的糜烂。
严冰哇地一声叫起来：“朱锐，去天上人间太吓人了，你请客岂不是得把你吃穷掉。”
“是啊，是啊，朱锐，没个四五百可是不行啊。”
一伙儿在一旁瞎凑活，朱锐是个极好面子的小男生，头颅一昂“你们怕什么，我可是带够钱，你们只管敞着肚皮就是。”
地点是天上人间，时间是晚上七点。
放学回家的时候，卫子沾还没有回来，顾朝远一个人倚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假寐：“妆小颜，今天中考算是结束了吧。”
大厅里的灯没有开，妆小颜本是猫着腰上楼，被这一声吓惨了“嘿嘿，结束了。顾叔叔，你怎么不回房睡觉啊？”
顾朝远就像是没有听清楚，自顾自地问“考虑好了准备填哪所高中没，直升Z中还是去黄埔高中、润西高中？你自己选一个？”
他的语气有些急躁，而且是不容许拒绝。
这是妆小颜未曾料到的。他给的三种选择，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是雄鹰，不需要展翅；可是她同样不是家鸡，甘愿一辈子被困在他们身边。
所以，她心中早已有了抉择。
“顾叔叔，我想去的是清泉高中，B市的清泉高中。”妆小颜知道即便所有人反对，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那个地方有乌水镇，有小桥流水，更有她的信念在。
顾朝远只是默默地闭上眼睛，清冷的面容折射出一种难以靠近的深邃。他完全有能力去阻止，阻止她的念头，凭借他在省内强悍的人脉关系，要想制止住一个毛还没长全的小丫头只需要动动手指。
可是他不能，不能任着自己胡来。她要闯，她想离开这层保护，那他们就放手，其实并不是舍得与不舍得之间的困惑。
而是，懂得放手，就要懂得何时开始收网。
如果说凌漠笙是一只狂傲的孤狼，那么顾朝远就是一只实实在在的玉面狐狸。他的计谋，他的谋划，永远都是在人后不知晓的角落里进行。
而他看准的猎物，从来都逃不掉。
入夜，妆小颜从家中偷摸了出来，打着的车去了天生人间。
富丽堂皇的装束，耳目一新的钻石晶灯，还有大厅里砌着翡翠的雕花喷泉。朱锐定的是二楼的一个大包厢，人差不多都齐全了，热闹的起哄声不绝于耳。
班长汪鹏带头满上，豪爽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来来来，都是两三年的老同学了，今天都叫着出来，不醉不归啊，饮料统统一边去，今晚就只有啤酒和白酒。”
严冰也是女人中的极品，见着汪鹏开始起哄，也跟着闹了起来“汪鹏说的对，等咱们高中了就各奔东西了，到时候联系的自然少了，难得乘这个机会大家好好联络联络感情，等呆回儿喝完酒我们就玩真心话大冒险。”
“成啊，喝！”
一众男孩子，红着面容喝得好不畅快。
汪鹏拎着一壶子高粱酒就冲着妆小颜，直人快语“妆大美女，平时里论学习我们可都是被你压得死死的，今天咱们可不准备放过你。这是一瓶，咱们对半分了怎么样？”
对半分？
这样对一个前世是因为醉酒给嗝屁了的精英来说，对于酒，尤其是高浓度的酒，她的心里自然有潜意识的闪躲。
妆小颜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这些小家伙不过是盛情而已，自己又岂能扫兴而归。
“老班长，干了！”
妆小颜此时的形象在一众同学面前可谓是又转变了个弯，淑女的她，乖巧的她，豪爽的她，狂放的她，到底哪个才是？
咕噜、咕噜……
“好！妆美女，你就是咱们的女神啊。”
有小女生开始起哄：“咱班花都挺身而出了，班草自然不能歇着，好歹要来个英雄救美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