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大太太怎么会不明白?老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横竖就是一年之内的事儿,到时候尹薇和尹竹也到了出阁的年纪。
心疼女儿,到底没有心疼儿子多些,何况女孩的婚事向来都是有父母做主。那沈君谊固然难能可贵,苦就苦在他是商。任凭商人如何大富大贵,地位到底不比官宦之家。
二来,大老爷向来看人都是准的,有大老爷在京城细细挑选,也不见得会差到哪儿去,何况尹薇和尹竹都是嫡出,尹家又是世袭爵户。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也不是难事儿。
老太太和大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没有人,倒是尹薇身边的丫头经过,见四下无人,走到窗户底下听到了一些。回去后立刻将听到的话告诉尹薇,因为不全面,加上尹薇心里原本就惦记着楚乔烟,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归结到楚乔烟身上。
顿时心里恨意扩散,一整夜都想着如何让楚乔烟出丑。
第二天同尹竹商量对策,两位小姐在房间里嘀咕了一上午,才一副诡异地走出来。
而这一天又发生了一件事,说是二太太娘家哥哥的继室偷了房契,偷偷买了,又将家里值钱的金银首饰卷了,同外面的汉子连夜逃走不知去向。李老太爷一气之下,口吐鲜血,昏迷不醒。李老爷悲痛欲绝,只搂着继室留下的六岁孩童大哭。
楚乔烟听了嘘唏不已,金玉颇为感触地道,“那李家原本也是显赫之家,初时一座宅子就将半条街占去了,这才三代,就落败成这副模样。”
真可谓,创业容易守业难,再大的家业,如果子孙后代不争气,也是守不住的。
好在,总算留了一个男丁,但后面路却艰难了。
第二天,楚乔烟一早去了老太太屋里,二太太已经到了,一双眼哭的红肿,梨花带雨地楚楚可怜,见楚乔烟进来,才连忙拭了泪,垂着头只见肩膀微微颤抖。
老太太受了楚乔烟的晨礼,叫琥珀搬来锦杌赐坐,便道:“如今李家出了事,这些天多帮衬着你二婶子。”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丫头的声音:“大太太、雯姑娘到了。”
瞧吧,真正想帮衬的人来了。楚乔烟不觉勾起嘴角,只见两名丫头撩开帘子,雯姑娘搀扶着大太太走了进来。
大太太脸色挂着几分不虞,雯姑娘也一副悲切姿态,向老太太作揖完毕,立刻拜见了二太太,好生安慰了几句。
熟不知二太太面上平静,内心却暗潮汹涌,不管雯姑娘是真的担心她,还是同情她,总之二太太的感觉就是雯姑娘嘲笑她!
尹家三房,大太太当年陪嫁不少,少说也值两万两银子,还不包括田地铺子。三太太礼单上的东西就值一万两,只有二太太,那李家原本也有钱,却被子孙后代败得七七八八,凑了一万两的陪嫁,也不知掺了多少水分,这些年二太太欺上瞒下也帮衬了娘家不少。如今李家彻底败落了,她不可能依傍娘家。
以前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如今这般,她心里怎么不恨?因为楚乔烟想到这一点,所以在得知出事后,也装作不知道。
二太太渐渐止住哭声,哽咽道:“我那哥哥如今也不知去了哪儿,留下一个五岁孩子,可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也怜悯的紧,明白二太太话里的意思,“如今钦哥儿也要四岁了,两孩子年纪相当,也都到了启蒙的年纪。你就在东府收拾一个院子出来,配上两名丫头,两名小厮,明年开春就一同读书习字,也有个伴儿。”
老太太这么说,那李家孩子的吃穿用度便用官中的银子了。大太太闻言,眉毛轻挑,却也没有反驳。二太太又代替娘家哥哥感谢了一回,也不知是羞愧还是真的难过,刚刚止住的哭声又响起。
雯姑娘见这般,心想估计今天就要开始帮衬二太太主持中馈,想到她在尹家当家几年,尹家上下大多都是她的心腹,要先一步拉拢关系。遂又起身安慰二太太,亲昵的好像自己是她的女儿般,言语之恳切,神态之逼真,若生在现代,夺个奥斯卡影后都没多大问题。
不多时,连夜寻找李家父子两下落的尹荣回来了,“在城外寻到外公,舅舅也寻到了,送到庄子上去了,准备就在庄子上设灵堂。”
想来李老太爷已经没了。
“怎么能去庄子上?你且去东街买一座两进的宅子,灵堂就设在那边,往后李家孩子长大了也有个住处。”老太太说完,长长叹了口气。
尹荣一脸疲倦,眼睛布满血丝,听了老太太的话,连忙去办、老太太叫住他,“这些事交给孙管家吧,你先去休息,然后去把贞姑娘接回来。甭管以前如何,到底是她的至亲,叫她别担心,横竖有你和你娘撑腰。”
尹荣、二太太又谢了老太太一回。正好沈君谊和尹凉一同来了,听说要买宅子,沈君谊连忙说他也想在东郡置办宅子,以后在东郡开了分号,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于是沈君谊给老太太请了安,也随尹荣一同走了。
尹凉也想去,老太太一瞪眼,他乖乖坐下。
屋子安静下来,老太太闭眼沉思,颇有些精力不足。大太太坐在软踏上,雯姑娘站在她身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尹凉不知想什么去了,面上懒懒散散的,眼神却透过窗棂子,落到窗外苍黄的天空中。
二太太低头抹泪,想到昭哥儿的婚事,明明好端端的,却半路杀出这样的事儿来,唯恐耽误了。
隔了半晌,老太太终于睁开眼,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二太太问道,“昭哥儿也快回来了吧?”
二太太听老太太问起,顿时眼睛一亮,点点头道,“最多十来天就到了。”
“也好,虽然有了媒妁之言,两孩子也看对了眼,但你是做母亲的,这件事最后还得你做主。不要忙,慢慢来吧,有了充裕的时间,也好多请些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