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血色残阳,万里无云。我坐在落日的躺椅上迎接着我生命中那最后一缕余光……
十一载的光景,催了我俊楚容颜,白了我发丝如雪,但却怎么也无法将此心浇灭,即使飞灰,化为尘土,爱灵却不灭,永世守你于长安浮梦……
在玄宗刚发布将三王贬为庶人的诏书之后,惠妃便带着寿王李瑁跪在玄宗面前哀求不止,又加上李林甫等人的劝说,玄宗无奈之下,被逼下着诏书赐死三王……
三王草屋
“太子殿下,不好了,外面来了大批官兵,你们快点逃啊!”只见德全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一把跪倒在躺在躺椅上的李鸿脚下,哀求着说道。
而李鸿却只是遥望着这一片残阳虚空,平静的回应着:“就凭我们四人的脚力又怎么逃得过这外面的强兵悍将?惠妃终究是要杀我,不管我逃到何处,都没有我立命之所,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但是,太子殿下……”德全想继续劝说着他,却只见二王缓缓的挪着步子从里屋走来。鄂王李瑶拍了拍德全的肩膀,脸上露出了一丝残笑,对着他说道:“这我们王兄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们也过惯了这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说我们根本逃不出去,就是勉强逃脱了只怕日后也是根本无以为生的。”
说着,李瑶和李琚走到太子跟前,只见那李瑶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畏惧却只是平静的顺着李鸿的目光的方向欣赏着这片残阳虚空,笑语着道:“皇兄,虽然我们三人并不是同母所生,但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三人却互为知己,共同进退,同甘共苦,这份情谊早就超越了亲生兄弟,虽然我们不能同生,但能同死却也无憾了。”
“是啊,皇兄,能和你一起赴死,黄泉路上总也不会寂寞了。”光王李琚也赶忙插嘴补充道。
李鸿听了他两位兄弟的话语,心中那是感怀万千,浮泪在眼眶打转,一把抱住了二人。然而此时却有一队官兵冲了进来,只见领头的将领指着三王说道:“就是他们!给我上!”他手底下的士兵便如豺似虎般的冲了上去,将三王擒住,反手捆绑的压了出去……
而草屋之中,却只留德全一人,跪倒在一片寒地,眼睁睁的看着三王被抓着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太子殿下!鄂王,光王殿下!……”德全伸出手去,却终连影子也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这天,终还是要泣血了。
残阳将落,无力回天,而在这败落之际,我最后又能为您做些什么?
德全望着这一片落日余晖,不由的心中冒出了那个太子爱了半世的女人的身影——柳梦漪。
“太子殿下,德全能为您做的,或许只有这么多了。”德全望着那片落日喃喃自语着,站起了身子,朝着长安皇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在东宫做事这么多年,为太子安排眼线这么些岁月,对长安皇城里的事务那可谓是了如指掌,十分清晰,哪个公公偷运了哪些财物,哪个宫女约了郎君他都一清二楚,滴水不漏,只是平日里这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便也不放在心上,然而现在,这些所谓的“小事”对他而言却成了成事的筹码了。
只见他暗暗站在宫墙门口,望着那龙首殿的郑公公贼头贼脑的从皇城之中走了出来,德全便明白,他这是又要去“办事”了,他便立马跑上前去,一把逮住了郑公公,指着他的包裹在他耳边私语道:“郑公公,多日不见,这别来无恙啊,这别人不知道,我德全还不知道你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吗?”
郑公公听后面色大惊,马上那是喊爹爹叫奶奶的向着德全求饶,而德全却只是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没人后,便将一封信函塞到郑公公的手中,在他耳边叮嘱道:“郑公公,麻烦你把这封信交给看乐殿的秦姑姑,那你的事我自然也会替你保密,不然我不小心给你说了出去,那你这脑袋怕就……”
“我肯定送到,肯定送到!”郑公公听到德全的话语后那是头冒冷汗,连连点头满口保证,德全这才放了他回去。
他不知道这柳贵人看了信之后,是否会冒险前去见太子最后一面,也不知道这落日之后太子和二王将会是如何的一番惨景,但他只知道他能为太子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不管生也好,死也罢,他从城门那刻再见他们之时便已然决定此生此世来生来世他只奉他一人为王,而这一刻望着这赤血虚空的他,却平静的走在这条通向死亡的道路之上……
而此时,看乐殿中
秦姑姑慌慌张张的拿着一封信冲进了柳贵人的寝宫,她神色凝重的看着躺在床上心气郁结的绮梦,哀叹了一声,将信件塞到了她的手中。
“这是……?”绮梦看着信件疑惑的问道。
“柳贵人,这是太子亲信托人送来的信件……”秦姑姑的话音刚落,绮梦便脸露凄楚,一把将信拆了开来。只见这字里行间,皆是往日太子为她的付出,以及最后对她的爱恋。字字情真意切,催人泪下。连一位近臣况且如此明白,而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太子这十一载为她的付出,为她的辛劳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凄泪尽落,往日种种尽现眼前,将信封捏了个紧……
“秦姑姑,麻烦你去把安大人请来一下,我有要事要找他。”绮梦拉着秦姑姑的手,眼中充满了哀求。
“好,如果贵人觉得应该这么做,我也会支持您的。”说着秦姑姑拍了拍绮梦的手背,站起了身子朝着太极宫的方向走了去。
而过了许久,当绮梦已在看乐殿中来回踱步急的焦头烂额之时,她终于看到了秦姑姑领着安大人的身影走了进来。
“若潇哥哥……太子就要被处死了,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你能不能帮我?我在宫里无依无靠,也就只有你才能帮我了。”只见绮梦一把抓住了若潇的手,脸上的晶莹之泪留了满面,惹人心碎。
都说女人的泪是这世上最毒的武器,更何况是心爱的女人的眼泪?绮梦一泪流,刹那之间便让若潇甘愿为她付出所有,只为红颜一笑。
“好,我来安排。今天晚上,你准备一下,我带你去天牢。”
若潇这话一出,绮梦那一脸愁云顿时烟消云散,笑颜再开。
“若潇哥哥,谢谢你……”
只见若潇深情的望着绮梦怜爱万分的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好了,我晚上来接你。”说完,他便宛然一笑,和绮梦告了个别,便由秦姑姑掩护着从偏门走了出去。剩下绮梦一个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顿生一股暖意。
夜幕降临,乌云蔽日,这最后一日的月尽也是暗淡了,不见了光明。
掀帘眺望,浮空皆凄。
望着这一轮漆不见月的残景,她不由的感伤到:这十一载的光景,若不是太子护着,只怕她早就是那掖庭宫中的一浮萍了,又或者是不知被哪位娘娘整死了去。原本,像她这种无权无势没有家族背景又不被宠幸的贵人就是死了皇上也不一定会有丝毫动容。而她这么多年以来却能依旧盛开,安养于看乐殿之中,除了太子的那一份深情的保护又能是因为什么?
而如今,这个一直守候她的人,在此刻却要永久离她而去了,而把他推向深渊的却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想到这里,坐在这驶向关押太子天牢的马车之中的绮梦,不由的那万般内疚又上心头,愁苦了她的容颜。
车,终是停下了,若潇给了绮梦装束,让她换着随着他混入天牢之中。
然而当她胆战心惊随着若潇走进这天牢之中的时候,却只见那一片:铜墙铁锁,阴湿寒冷,布衣囚字,发白容催的景象。
她难以想象,这往日飒爽英姿,尊荣半世的太子李鸿,如今竟成了这般模样。站在天牢门口遥望那最深处的太子脆容的她,忍不住的泪湿了衣衫……
“若潇哥哥,麻烦你帮我在门口守着,我想一个人进去看看太子。”绮梦硬挤出一丝苍白笑容,望着若潇言道。
而若潇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眼神之中露出了一丝哀愁,答了一声:“好。”便望着绮梦走进了那天牢的最深……
一步一成魔,万世皆苍凉,一恋一凄苦,身死也无度。
发白雪爱不歇,涟漪梦醉浮尘,柳若娥眉惊天鸿,雪鹅飞狐人间仙。
此生唯尔相思忆,化为飞尘人间爱。
李鸿低着头,沾着水,在地上写道,却不料一抬头看见他朝思暮想的梦漪竟然就站在他的面前眼露哀愁的望着他。
他马上拿起地上的稻草,拼命的想要抹去地上的字句,却不料绮梦一把上前抢去了他手中的稻草,生气的说道:“不要擦!你抹得去地上的字,你抹得去你心中的情吗?”
绮梦这么一问,李鸿却只是摇着头苦笑着说道:“是,我抹不去,但是如今我凄凉的样子又有什么资格再去爱你去保护你……”
只见未等李鸿说完,绮梦便直接吻了上去,那一吻是李鸿此生从未感觉过的炽烈与情感。
他一直以为,他直至身死,梦漪也不会对他产生丝毫情感,但是他错了,或许上天再多给他些时间,他这半世之梦便能实现,他这一凄红尘,便能璀璨。
“李鸿,你一直在爱我,在保护我,如果有来世,你不在帝王之家,我也没有血海深仇,若能再结识,或许我们会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梦漪抚摸着李鸿的侧脸留着泪说道。
而此时李鸿听了此言,却微微一笑,眼神之中得到了一丝满足,一口黑血吐在了地上。
等了这么多年,这是梦漪第一次不再对他生疏,不是用太子去称呼他而是叫他李鸿,他仰望着这片漆黑暗空,伸手却见到了明亮,他幸福的笑了……
“李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绮梦抱着倒在地上,口中黑血直流的李鸿,拼命的哭喊着。
而他却只是用了那只沾满黑血的右手,轻轻的拂去了梦漪脸上的泪痕,挤出了最后一丝微笑,说道:“傻瓜,你真的以为这天牢是这么好进的吗?无非是前面皇后毒酒已赐,我已饮下,她见着生死已定,便也无所谓守备而已,但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却是上天给我最大的恩赐了……我……好开心……”说完,李鸿的手一倒,便再也没了生机。任凭梦漪怎样摇晃他的身躯,他也再也开不了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梦漪摸着脸上李鸿最后留下的血痕,悲鸣划破了鸿宇。
红尘苦,红尘哭,红尘一眼泪屠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