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季和右手握着拳往左手手掌上一拍，说道：“我知道怨灵的身份了。”
听了这话，连老纪也不禁微微挑眉，恭候着季和的高论。
季和想起了他在那间挂着女人画像的房子里找到的手记，他还清楚地记得，手记的女主人怀孕了。
先前季和已经从手记的内容中推断出，孙家灭门的惨剧发生在手记主人怀孕的期间。而灭门惨案的祸根，很可能就是这孙府之中诞生了怨灵。
再联系刚才他亲眼看到的剖腹夺胎的场景，受害者也是一名孕妇，这会不会太巧了？
如果巧合太巧了，那便很有可能不是巧合。
季和将自己在那间房间里发现手记的事与老纪大致讲述了一遍，然后再将迄今为止所有的线索——鹿台山修士的留言，隐藏在祠堂下的屠宰场，以及孙家阴暗的历史，统统都串联了起来。
“怨灵一定就是这个女人！”季和十分肯定地说道：“她的手记连屁大点事都会记，却没有将自己孩子出生的事情记下来，因为母子两人已经遇害了。”
“孙家人残杀家中的女眷，食其胎儿，虽然原因不明，或许是在炼什么邪功也说不定。但孙家是个大家族，对外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种变态的事情当然会隐瞒起来的，别的人不说，娘家的人就绝对会来找麻烦。所以杀完人，随便捏造个死因，该办的丧事还是得办，事必将表明功夫做到位才行。”
“所以说，这家人才会特意建两间祠堂，家族里那些被杀害的女眷，还是会被风风光光地供在祠堂里，与其他人一样享受崇宗祀祖的待遇，大不了等风平浪静以后再把她们丢出去就是。”
“综上所述，那个怨灵的遗骸，铁定就在我们之前去过的那座祠堂里。”
老纪一声不吭地听季和说完以后，微低着头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再度抬起头，简单说道：“走！”
“去哪？”
“废话，当然是去祠堂。”
……
……
孙府的祠堂有两座，一座在北，一座在东，两人本来就在东祠堂的地底下，老纪说要去的那座，自然就是北面那座真正用来供奉列祖列祖的祠堂。
这或许代表身为降魔道的老纪也真正认可季和的观点，开始看重他的意见与主意了，当然是好事，季和本人也沾沾自喜，毕竟展现了捉鬼人应有的价值。
季和之前在打瞌睡，没有好好看过这座祠堂，如今再回来，一头就钻入其中，像打了鸡血一样大肆搜查起来。
这座祠堂果然是孙府祭祀先人的地方，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季和捧着一坛骨灰跑出来，对老纪说道：“原本还想着挫骨扬灰，这里面的死人都已经被烧成渣子了，还怎么挫啊？”
“要不将骨灰与生石灰和水混在一起，再毁得彻底一点？”
老纪斥道：“都什么年代了，还这么粗浅！去将里面的骨灰都取来。”
老纪一句话将辛苦的力气活全都推给了季和，季和也没办法，抱怨几句就开始忙活起来。谁要别人是大爷，他是打工的。
看孙府的面积就是人很多，即使能进家庙的大概都是些本家的亲戚，祠堂里的骨灰坛也着实不少，季和搬了近一个时辰才完工，足足有三百来坛。
“这就是全部了。”季和将最后两个骨灰坛带到祠堂门外，与其它的一起摆在地上，擦着脸颊上的汗水说道。
老纪从袖袍里取出一柄木剑和几张黄纸。那柄木剑不短，也不知他是怎么从袖子里取出来的。
季和疑惑地问道：“你要干嘛？”
“超度”老纪简单答道。
季和恍然地点了点头，捉鬼人可不会干这么高大上的事，有鬼就捉，还超度什么。
在季和搬运骨灰的过程中，老纪也没闲着，他围着地上的骨灰坛布置了一个法阵，身前还摆了一个小香炉，上面插着一枝香。
做好一切准备以后，老纪脚下站立不动，手上挥舞着木剑，口中大声念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一边念着，他将手里的黄纸往骨灰坛堆的上方洒去，手里的木剑嗖的一下往前方刺出，那些在半空中飘落的符纸统统燃了起来。
老纪声音突然增高，喊道：“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季和坐在阶梯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老纪做法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是降魔道，季和看他那副样子，铁定会以为是那些骗吃喝的假道士。
燃烧的黄纸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散落在成堆的骨灰坛中。老纪手里的木剑仍直指前方，身形笔直地伫在那，许久都没有动静。
季和忍不住问道：“好了吗？”
老纪垂眼看着地上的香炉，道：“香火没有点燃。”
季和眨了眨眼睛，道：“那代表什么？”
老纪默不作声，一直盯着香炉上的那支香。
这时，季和身体忽然抖了一下，迅速从地上弹起来。
老纪抓着木剑的手垂了下来，转身望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他们听到了哭声！
“代表我们是在这里白费力气。”老纪脸色阴沉地说道。
季和听着回荡在孙府里的哭声，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哭声很稚嫩，是婴幼儿的哭声，听起来很接近，却又听不出是从哪传来的。
“你这是在超度呢，还是在招鬼呢？”季和埋怨道。
老纪沉声说道：“少废话，注意自己周围。”
纸条上的留言曾说，一旦听到哭声，它就要来了。
现在已经顾不上别的事了，季和集中注意力，紧张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季和感觉自己的腹部一阵剧痛，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肚子，却摸到一个凸起的东西。季和低头一看，竟然看到自己的肚子上长个脑袋！
那是个女人的头，眼睛睁得老大，一张惨白的脸朝上对着季和。紧接着，她的脖子、肩膀，还有她的手也都缓缓从季和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季和的肚皮被整个翻开，他发疯似的大叫了一声，抽出阴刀，对着那个女人一刀捅下去……
季和浑身一震，发现自己还是站着的，肚皮完好无损，从他肚子里钻出的那个女人也消失了。
“是幻觉！”季和急促地喘着气，伸手擦去额头上惊出的汗水。
“来了！”老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季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在缓缓朝这边移动。
远处，那个人影微微摇摆，走动的速度不快，但每晃动一下，都会突然移动一段距离，很快就已经走到了近处。
老纪挥动双手，迅速抽出一条红色的细线，将其两头系在两旁的屋檐上，悬在双方之间。红线上还系着六个铃铛，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季和终于看清了那个惨白的人影……那个是女人，全身****，没有丝毫血色。最为恐怖的是，她的腹部破了一个大洞，皮肉像打开的窗户一样向外敞开着。
他当然认得出这个女人，就是在祠堂的地下见到的那个，就是从他肚子里钻出来的那个。
果然就是怨灵！
‘咔擦’一声，悬在红线上的一个铃铛碎裂，掉落下去。
老纪盯着越来越近的怨灵，握紧木剑说道：“在铜铃全部碎裂以前，除掉它！”
老纪的话音刚落，季和已经飞身而上，一股暗紫色的火焰从他的掌心里迸出来，萦绕在漆黑的刀刃上。
季和双手握紧阴刀，径直对准怨灵刺去。
怨灵在原地停下，耷拉的脑袋抬了起来，一双圆睁的眼睛看着季和。
“唔”
季和身形剧震，缠绕着紫炎的刀尖在距离怨灵约莫一尺来远的地方硬生生停了下来。
季和大喝一声，咬牙强顶刀尖上传来的阻力，用尽全身力量往前推进。
一寸、两寸、三寸……季和极缓慢地前进着，怨灵始终站在原地，肩膀耷拉着，双手垂在身前。季和能看到她脸上充满怨念的表情，和她死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季和迈出一步，怨灵依然没有动作。
‘咔擦’
在双方僵持之际，第二个铃铛裂开了。
“躲开！”
季和身后传来了老纪的喝叫声，听到这话以后，季和迅速收势，往旁边闪去。
一柄木剑几乎是擦着季和的肋下飞出来，瞬间穿透了空气中一堵无形的墙壁，直插入怨灵的胸口，从胸前到后背整个贯穿，然后连同怨灵的身躯一起斜插在地面上。
然而片刻之后，怨灵又再度站立起来。那柄木剑还插在它的胸前，它却似浑然不觉疼痛，缓缓伸出一只右手，朝离它最近的季和抓去……
“咔擦”
第三个铃铛开裂。
老纪双手开始飞快地变换着法诀，道袍无风自动，同时对季和说道：“帮我困住它五息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