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是来了。” 舒齐看了看约自己在密室见面的舒佳，看到这个地址的那刻，他便知道是约他的人是她，也只有这个妹妹，知道皇宫当中会有这个密道。
三月前，他专程派人，为了舒佳修好了这条密道。为得就是告诉她，倘若在皇宫中真的呆不下去了，可以借由这个地方逃出生条。却没有想到，他现在要用这密道，只是为了给自己寻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哥，你当然可以说我任性。但是我不能离开皇宫。”她宁可在宫中装疯卖傻，忍受各种各样或厌恶或同情的目光，也不愿意离开皇宫，去享受一份自由的空气，做一个简单真实的自己。
他根本就不可能离得了皇宫，这一点，做哥哥的，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你还是会帮着楚栎，是吧。”舒齐叹了口气，自己这妹妹分明认死理得厉害，她认定了的事情，从来旁人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办法改变。就好像要嫁给楚栎这事情，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们做长辈的，根本就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舒佳点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舒齐摇头，自己的妹妹为什么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天真呢？“楚栎这次回来，身边可是多了两个女人。那兰君薇是什么关系，倒是不好说。诸葛轻安，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贵为大梁的长公主，光是这个身份，只怕日后真的让楚栎成为了帝王，也得让这个女人成为皇后。你不是说那是一个非常有手段的女人吗？你未必是她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舒齐当然知道诸葛轻安不好对付，看似温润无害，可是心机和城府深得厉害。而且最喜欢在背地里琢磨事情，铺设陷阱。只怕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跌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她并不觉得惧怕。
“好，我们先不说那个女人的事情。”舒齐将手摊开，不得不改变了话题，“你应该知道，现在晋国的情况非常复杂，他楚栎就算有心复辟，也没有任何的实力。妹妹，你没有必要趟这浑水。他成为君王的可能性，聊胜于无。”
舒齐虽然常年在边疆驻扎，但是这其中的厉害，他早就清清楚楚。他这次回到皇宫，一来就是为了确定皇宫当中的情况，二来不过是寻求个合适的机会，将舒佳从皇宫这个龙潭虎穴中带离。
皇宫的水太深了，不适合自己的妹妹。
舒佳咬着唇瓣，非常确定地微微摇头，“哥哥，不是要我趟这浑水，而是说，我已经在这浑水当中，无法自拔。倘若哥哥和父亲不出手，那么就是送我下地狱。”
用亲情作为要挟，是舒佳最不愿意的手段。但是无疑是最为有效的。
舒齐已经红了眼睛，从小他便和父亲一样，最为疼惜的就是自己的妹妹。听说她被废了皇后，如同犯人一样的囚禁在了深宫当中之后，他和父亲，便是一日没有睡好觉，想着各种各样的方法营救。
他还记得，这条密道，是他冒死修好的。可是舒佳却摇了摇头，当即就拒绝了。
皇宫里面的生活生不如死，但是她也不能就这样离开。
“小妹，这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得问父亲。”舒齐终于是叹了口气，“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不希望你做的，是一笔亏本的买卖。谁能告诉你，最后一定是楚栎成为帝王呢？”
“我能。”话音刚落，舒齐就是冲将上去，一把匕首横在兰君薇的脖颈上，脸上多了一层冷汗。这个女人未免太厉害了，在这密道里藏了那么久，他竟然不曾察觉。
是她隐藏得太深，还是他见到舒佳之后，一时乱了阵脚，所以才没有察觉到呢？
“舒将军，我们不过是一日未见，你便是要刀剑相向了吗？”兰君薇轻哼一声，眼睛停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半点的起伏，仿佛现在自己的性命，并不是握在他人的手中。
“是我让她来的。”舒佳也连忙开口。兰君薇也实在是太大胆了，竟然敢突然出声。就不怕一个不注意，赔了性命吗？
她当然不曾知道，在兰君薇真正看重的东西当中，性命，是最轻的，最浅薄的。
兰君薇一双眼睛仍旧停在舒齐的身上，然后冷冽开口，“舒将军，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舒齐松开兰君薇，然后将她往前面一推，分明是气得厉害，兰君薇好不容易才是站稳了脚，要不然就该一跟头栽下去了。舒佳连忙上前一步，扶了扶兰君薇。
不过，她倒是不留痕迹地拒绝了。
她可不习惯被陌生人触碰她的身体。尤其还是这个分明对自己也有戒备，却可以暂时合作的女人。她一直知道，舒佳并没有完全的相信自己，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因为，她也是一样的。
他们只是一边彼此试探，一边维持着这个所谓的合作关系。
“舒将军，你现在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了吧。”兰君薇干脆明了，这处密道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她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会被旁人嗅到了味道。
“答复我可以给你。 ”舒齐看了舒佳一眼，终于是摇了摇头，“我愿意帮着楚栎，但是不是现在。我希望的是，等到你说服了谦尚之后，毕竟那个那人，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谦尚的手中，不但有文武百官的信任，还有军队的实际掌控权。
当然，还有西晋的民心。
这三样东西，可以辅佐任何的人成为帝王，也可以将任何帝王推翻。舒齐不愿意舒佳陷入危险当中，所以只能要兰君薇拿到确实的保证。
“我知道了。”
兜兜转转一圈，她不可能放弃了谦尚。
从密道中出来，三个人便是分道扬镳，舒佳飞快地从密道中撤离，然后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她还得赶在被丫鬟发现之前，装出一副痴傻呆愣的模样，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兰君薇并不着急着离开，更像是专程候着舒齐出来。抬眸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一团乌云即将靠近，看来很快是要变天了。
舒齐从密道中走了出来，冷冽地看了兰君薇一眼。
“我不希望，舒佳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但凡她有任何危险，我们之间就不可能合作。”
这是他的底线，他得让兰君薇知道。
兰君薇点头，突然是有些羡慕舒佳，竟然有一个这么为了她着想的哥哥。她倒也曾经有个哥哥，不过兰君傲，或许更像是一枚她握在手中的棋子。而且，她已经扔掉了好久。
至于剩下的家人，统统是盼着她可以快些死去。从兰君溪到兰君涵，也包括兰碧城。
“你哭了？”舒齐有些诧异地看了兰君薇一眼，她的眼睛的确红肿得厉害，但是这个女人，可能有眼泪吗？
“我没有。”兰君薇慌乱地将头偏向一旁。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习惯于在地狱当中穿行了吗？还会有眼泪这种可怜又可笑的东西吗？她也从来不指望那样的家庭，可以带给她一丝一毫的温暖。
对于早就已经确切知道的事情，她为什么心绪不宁，还要难过呢？
“好吧。”舒齐摇了摇头，刚刚也只是随便一问，既然已经踩到了兰君薇的痛处，他便不再开口便是了。又是叮嘱了一句。“我不管你刚刚是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都不会做出任何改变的。如果不能说服谦尚，我们之间，不可能合作。”
兰君薇点头，他还真是聒噪得厉害，这事情她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他何必浪费唇舌再说一次呢？
“舒将军，我都记下了。”她也只能再说了一边。
然后两人分道扬镳。
直到确定两人都不会再出现了，才有一人从隐秘的地方走了出来。他一双深邃的眼睛，露出谁也看不懂的深意，然后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当中。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夜色的寂静。兰君溪翻身而起，就发现枕边人连忙下了床，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可身子还是一个劲儿地颤抖着。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身体的不适，但是咳嗽声还是一阵一阵。
甚至于，她都可以闻到，空气中包含着的，淡淡血腥的味道。
兰君溪的唇瓣，咬得更紧，连忙冲上去抱住那个还在颤抖着的身子，“楚清，你到底怎么了？”
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他只能摇了摇头，却没有办法止住咳嗽。
兰君溪的脸色黑沉得厉害，他摇头当然不代表没有事情，而且他强忍着的血，已经溅到了她的手上。
强行将楚清带到床上躺下，“我这就去给你叫御医过来。”
然后就飞奔着出去，甚至于连衣服都来不及更换。她心中乱得厉害，楚清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那些御医又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看来改命的时间，只能提前了。
改命，她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改命之后，是否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生活，她便是不确定了。
微微将拳头握紧，现在是不是到了，必须得不择手段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