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接上,地点不变】
【月落清泉似可摘,银波弄影,莫忘有人为水来。夜半正酣听龙语,枯等千载情难改】
【宝马雕鞍少年郎,风流难话,家家少女踮脚望。展翅才知苍穹高,一城生死一捆柴】
红龙仍然剧烈翻滚挣扎,卷起一层层滔天巨浪,碎银堆砌般的乳白色浪花,似要与天上明月竞白,一叶扁舟飘摇晃荡中,胖如山再次盯着船家打量,片刻后惊叫道:“你你你是…巨棺中走出的那个肮脏…哦不,那位大神?”船家浅笑,净白的衣衫轻轻舞动,他这一笑,让四周惊涛骇浪都变得柔和起来,说道:“我的名字叫花安。”
“龙肉八成熟,可以吧?”
说话之间,一簇簇耀眼的鲜红火苗,自他白皙的手掌心冒出,顺着鱼竿与钓线蔓延,顷刻间将红龙吞噬,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天穹,船家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是大仇得报的欢喜,高破天见状问道:“你与这红龙有什么深仇大怨?”话音未散,便觉一股奇寒彻骨的冷意弥漫而出,波涛汹涌的大海竟出现冻结的迹象。
花安微漠地瞥了他们一眼:“你们难道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问的吗?”
右手一甩,把愤怒中烧烤得恍若黑炭的红龙,投掷在自己和四怪客面前,不过事态未朝进一步的方向发展,船家站起,立在舟头,辽阔无际的大海在他面前,凭空生出几分渺小之意来,他举步一踏,踩在一朵浪花之上,继而再抬脚,又踩在数千米外的另一朵浪花,便是这般踏浪而去,隐约能听到他的高歌传来:
几度佳节
也不过是徒增悲伤
看他人言笑晏晏
怕问,谁还能为我温汤
岁月拈指
渐模糊了亲人模样
只留下永不凋零的伤
……
高歌渐远,难以闻见,紫轩咀嚼着歌词含义,呢喃道:“听他所唱,好像是红龙曾经,杀害过他的亲人,想来这就是他们间的仇恨。”高破天横眉怒目地一脚,把被烤焦的红龙踢进大海,骂道:“哼,原来你这家伙,做了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今日有此报,是罪有应得!”矮临地也骂道:“咱们四怪客原先不知,若早就知晓…”
瘦竹竿接过话头:“若早就知晓,不用花安公子寻仇,四怪客就先宰了你!”
胖如山怒火中烧:“这叫替天行道!”
紫轩微眯着双眸,望着一唱一和的四怪客,白眼一翻,双臂枕在脑后,说道:“我想,那个叫花安的男子,应该没有偷听的习惯…”四怪客面面相觑,随即在四处张望良久过后,只见高破天一脚把胖如山踢飞:“老四,我刚刚把烤龙踢出的位置,大概就在那里,你好好找找!”矮临地道:“那红龙表面虽是焦糊,但里面兴许还能享用。”
瘦竹竿道:“老四,咱们接下来能不能吃到烤龙肉,可全靠你了!”
胖如山道:“在吃这一方面,我办事,你们放心!”
紫轩无语……
红龙很快被打捞出来,但其里面也是炙烤得乌黑一片,四怪客一阵扫兴,旋即直接驱动着轻舟乘风破浪,赶回海岸,上岸后腾云驾雾,寻找繁花似锦的都城,因为往往越繁盛的城镇,饭馆的味道便越是绝佳,被龙肉挑拨起食欲的四怪客,自然无法安于随便找一处小店解决饥饿,正刺破云雾之际,四怪客陡然顿住身影。
紫轩问道:“怎么了?”高破天道:“幽冥剑!”矮临地道:“是幽冥剑又要现世了!咱们必须马上赶去!”胖如山看了片晌紫轩,说道:“咱们到了那里,肯定也如以前一样,会经历一场残酷血腥的争夺战,危险重重,估计无暇保护紫轩。”高破天了然道:“这点我已想到,所以他不能跟咱们去,只是,咱们把他送到哪里呢?”
这时正穿过一座山峦,苍山凝翠中,有一茅草人家,院中有一位老翁正在劈柴,白发苍苍,但手法却透着别样的韵味,劈起柴来如行云流水一般,高破天被吸引,即刻又四下探望一番,好像是在确定此处地址,然后目光中涌现惊喜之色,沉思些许时间后,带着紫轩降落到老翁身旁,大咧咧地道:“喂,老头,你劈柴累不累?”
老翁伸直腰板,波澜不惊地平视着四怪客,脸上毫无惊怕神色,平静一如深井中的水面,眼眸深邃如深不可测的汪洋,笑道:“贫苦人家,只能以卖柴维持生计,再累也得劈不是?”胖如山咕哝道:“叽叽哇哇一大堆,你直接回答累不就得了!”矮临地道:“大哥,咱们现在,可没工夫和这老头胡扯,还是赶紧为紫轩找一安全住处才是。”
高破天混不理睬他,冲老翁道:“老头,我和你商量一件事,这件事对你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老翁边劈柴边道:“什么事?”高破天道:“我们四兄弟呢,有一件急事要做,但是这位小兄弟不能陪同,因此我们想让他暂时寄居在你这里,你看如何?他叫紫轩,是一位武者,年纪虽小,不过你可以尽情使唤他,挑水、扫地、洗菜什么的,对了,还有劈柴,你不是说劈柴累吗?你可以指点着,让他替你劈柴!”
紫轩满腹狐疑道:“劈柴还要指点?”
其余三怪更是直接嚷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留紫轩给这糟老头子劈柴,算是怎么回事?”
高破天也不解释,拉着三怪风驰电掣而去,留下一句话:“紫轩,你可得跟这老头,认真研习劈柴的技巧,过不多久,我们会来找你!”紫轩尴尬地站在那里,他在这幽岚界举目无亲,然而凭借空间纽扣中的金币,他还是能找到一间舒适客栈,可是一来四怪客说日后会到此来寻他,二来……紫轩凝望着瘦削的老者,再看看老者身旁的一堆犹如小山的原木,迈步走去道:“老伯,让我替您劈柴吧。”
老翁古里古怪道:“不了不了,我可没有心思教导一人劈柴。”
紫轩茫然苦笑道:“这还用教吗?劈个柴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哪里还用得到指教,老伯,好歹我也是一个武者,莫非连劈柴您都信不过我?”谦恭地伸手自老翁手中接过斧头,用心将一根根原木劈成八份,他起初以为这些木段必定坚硬强韧,劈来艰难困苦,但他任意一轮,居然是毫不费力,心中不由得疑窦丛丛。
他实在不明白,整日疯疯癫癫的高破天,为何要自己向老者学习劈柴之术?
难道老者是一位隐士高人?高破天企图让自己向其间接学艺,可倘若如此,他便不怕老者心生不快,一招把自己送上黄泉路?而且紫轩未能从老者身上,感受到丁点天罡之气的存在,连强者特有的威压都察觉不出,和一个普通寻常的老人一般无二,紫轩思绪翻飞之际,已是劈了数十根原木,笑道:“老伯,我劈的柴还入您眼吧?”
老翁阴阳怪气道:“你真的不需要我指点你什么?”紫轩惊慌失措道:“怎么?老伯,我劈的您不满意?”老翁深邃的眼眸愈加迷蒙,犹如两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在轮斧不停的紫轩身上滞留须臾,背着手走进屋内,语气不善地道:“既然你自找苦头,就把那一堆原木尽数完成吧。”进屋之后,他推开木格窗,窗前有一木桌。
老翁坐在桌旁吃起瓜果零食,窗外是铁斧轮回起落的紫轩,由于只是普通之至的劈柴,他并未运用武者的力量,因而是大汗淋漓,衣衫渐湿,老翁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却视若无睹,连一碗凉水不曾招待,少顷之后,两名孩童的嬉笑声传来,一男一女,还有一名老妪的温顺语音,风拂草低之中,一位老妪陪着两名垂髫孩童,走进茅舍。
两个娃娃见到紫轩,立刻兴趣盎然地围绕过去,抬头一寸寸地端详着他,老妪也是一愣,眉梢微挑地走进屋内,在与老翁交谈几句后,望向紫轩的眼神,渲染上几分破堪玩味的光彩,日渐西斜,老妪从劈好的柴堆中拣出一些,生火做饭,炊烟袅袅中,但闻老翁声音宏亮地道:“老婆子,咱家四口人,可别把饭烧多啦!”
老妪同样高声回应:“知道知道,做了这么多年,我是一粒米,都不会做多的!”
饭菜已毕,使人垂涎三尺的香味四溢,傍晚风寒,这一家人到茅屋靠里的一张矮桌上用餐,大快朵颐,老妪忽而道:“老头子,你去把窗子关掉,孩子身体柔弱,别被凉风吹伤喽!”老翁站起道:“我正有此意!”款步走到窗边,正要把叉竿拿掉,动作却僵滞,呆呆地望着外面渐深的夜色。
但见黑沉如墨的夜色下,不知何时已消失了紫轩身影,而那堆宛如小山的原木,都是被劈成匀称的小块,被整整齐齐地排在距离厨房最近的墙角,其中许多被结实地系成一捆捆,以便贩卖,地上散落的木屑也是清扫干净,老翁静静地张望着那堆好的木柴,一丝蕴含着些许温暖的笑容,不知不觉地,爬上脸庞,同时又绽放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