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现已全权主持了庆生阁的收尾工作,来自各地的奇珍异宝被源源不断地送入宫中。
流光溢彩的墨玉祥龙足有一人多高,镇在中堂,皇家风范尽显。十二色的碧彩珠足有千颗,用金线穿成帘帐饰于床帏,叮咚清脆,异彩纷呈。这类奇珍在庆生阁中可谓数不胜数,这阁中每一个角落都是一个百姓的泣泪故事。
接了德公公来宣的皇上口谕,江惘夜便随德公公面圣,神色间并不见异状,心里反倒清明,**衣,终是忍不住了啊,凤箫回朝,你也感觉到危机了。
那就看看到底谁输谁赢吧。
理了理衣裾,江惘夜做了个千,便再也不肯多发一言。
皇上执着花洒细心地浇灌着小几上的一盆芍药,屋内温暖如春,这腊月芍药便开得更加肆无忌惮。
“皇叔近来消瘦许多,修建庆生阁真是让皇叔费心了。”
江惘夜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淡然回道:“谢皇上关心,好在庆生阁的修建已近尾声。”
“还是这么生疏么?”皇上放下花洒,轻揉花瓣,指尖有淡淡香气旖旎而出。“朕和皇叔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么。”
见江惘夜盈盈未语,皇上继续道:“记得小时候,父皇带着我们去围场狩猎,朕年少轻狂,远不如皇叔淡定,朕求功心切,看见一只雏鹿便想射下它,到父皇跟前邀赏,于是朕就趁着父皇猎到一只斑豹,大家都乱作一团围捕的时候悄悄脱队,去追那只雏鹿。慌乱中,朕跑到了猎队前面,一支流矢直奔朕来,当时朕手足无措,多亏皇叔,策马而来,以手挡箭,救了朕一命。那个时候,朕常常在想,朕并不是皇叔的阻碍,更不是皇叔的敌人,朕与皇叔,就是**衣与江惘夜两个独立的存在,就好像苍茫夜幕下的两颗星,遥遥相望,互不干涉,互不牵扯,只以光芒互相映射,却永远知道彼此在那里。可是现在,怕是不行了吧。两颗星宇,撞到一起,必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啊。”
江惘夜似被他引回到了那段记忆,那时,**衣是自己拼了命也要保护的亲人。可是现在,阴谋暗涌,为的只是夺这江山,握这权势。
那一箭,是多久远的事了呢,久得仿佛在前世,现在重又提起,只觉心底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跳动了一下,轻轻的一下。
“你我都是帝王之后,争权夺势都是溶在骨血里的,王道从来都是孤独,即算不夺不争不抢,也会被人逼上那至高处,青衣,这一点,你也看清了吧。”
话已至此,双方都明白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将来,那条通往高处的道路,必是由淋漓的鲜血铺就,可是,不会有人放手。那是王族的骄傲啊,就算失去所有,也不会放手的傲魂。
皇上整了整神色,呵呵一笑,看似无状,实则是下了一道口谕:“既是如此,皇叔就再劳烦一趟吧,凤箫回朝,现在南疆只余五万残将驻守,据密探来报,扎乌国主率铁骑纷扰我边境,屠杀血戮,南疆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朕三番深忖,觉得皇叔有惊世才干,满朝文武也只有你能以这五万残部平息战乱了,所以,朕决定派皇叔亲往南疆,即刻启程。”
即刻启程,是为了避免他与凤箫碰面吧。
江惘夜的薄唇微微上弧,躬身承道:“臣谨遵皇命。”这一躬,心里是有什么
被硬生生地折断了。
皇上默然看江惘夜决然而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惨笑,皇叔,踏出了这门槛,你我就不再是**衣与江惘夜了,而是——敌手。
荔枝将从江枫口中听来的原委一五一十地禀给了琉璃,琉璃不语,只是手托香腮,静静凝思。
皇上这个时候支开江惘夜无非是想隔断他与凤箫将军的正面联系,两地操控,不让二人联手而已,二人手中的大兵不能汇合,那么皇上就可以采用各个击破的方法,将二人手中的兵权收为己有。况且边疆战事危急,江惘夜手中只有五万残将,一个大意就会铩羽而归,甚至命丧客乡,到时无论是哪种结果,皇上这兵权也是收定了。
如此形势,江惘夜竟然欣然应允,难不成,他现在已经备有后招了?
正想得出神,江枫挑了棉帘,一个玉白身影踱进屋中。
琉璃见是江惘夜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径自擎了小几上的茶盏,轻茗起来。见江惘夜泰然地坐在对面,也不言语,不由皱眉,呛声道:“大驾光临,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