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先生，听说这些雪花点都是宇宙爆炸后的产物，没想到这么多。”康德在一旁轻声说，时不时气喘得咳嗽一声，呼吸声比说话声要大，最近他总是这样。
“哈哈，不知是哪个混帐说的。”灵笑道，他把天线拿出房间去客厅摆动，希望能多接收一点东西。
“康德，你过来。”灵吩咐。
康德瘸着腿来到客厅，灵把天线的把柄塞到他手里，说，“你慢慢地去屋子各处走动，尽量各个地方走一走，我去看看‘雪花’的动情。”
“好。”
灵回到书房，把“小电视”摆放到各个位置，观察屏幕的变化。
“哼哼”他鼻子里呼出几声，自嘲，真好笑，一个从未对物理感兴趣的人重新研究起新的‘课题’。
他的一生与计算机信息打交道，潜心钻研网络“技术”，这种技术不能光明正大地摆放在桌面上，所以只能潜伏在地下进行，这也是他生活在月球的原因之一，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月球是个美丽的地方，在月球上看太空中的地球十分干净，他需要这种远距离的洁净，因为地球的环境真的不容乐现。
还有就是艳，可现在她在哪儿呢，如果她还在地球或月球的某地，应该有九十岁，这个年龄，有太多的不测，她还在世上吗？为什么一去不返。
虽然月球管理处认为他们三个人失踪的最大可能性是在月球上“私自旅行”，但灵不相信，他不相信几个在月球上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人会去重新认识月球。而且月球旅行是一件麻烦事，千遍一律的风景也没有什么意义。
“嘟！一一”屏幕中出现一条彩色带，但只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人的眼睛能迅速捕捉光子，但大脑总是会怀疑。
“哦？”灵怔了一下，他屏息凝视了一会，既然出现过一次就必然会出现第二次，万事都如此，他懂得机率。
他和康德轮流接替这项活动，对于他们来说，这项活动是一项工作，意义在于找到三个人失踪的真正原因。
门外响起电子门声：贝利太太来访。
康德按了一下按钮，门开后进来一位老年妇女，虽然年迈，但十分有精神，有事无事地说：
“康德，啊哈，你这瘸子，又在跟另一个残疾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贝利太太，我和灵先生正忙呢，没空陪你，你还是去找别人玩吧。”康德恭敬地说。
贝利太太在屋里转了一下，骂道：“这农夫不知死哪去了，还有那个老太婆！”
“农夫？”康德惊问。
“就是那个日本人和艳。”
“呵呵，原来是他们。”
“他们一定把米勒藏在中国或日本，让我一生都与心爱的人分开，你知道我有多痛苦！”
贝利太太望着天窗，一滴眼泪挂在她的脸颊，看来她是动了真情，从椅子中索地站起，因太快踉跄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一一老！巫！一婆！啊一一！”
“谁啊？”灵从书房出来，他刚才自顾在观察仪器，没见贝利太太进来。
“灵先生，是贝利太太。”康德介绍。
“哦，你好，贝利太太。”灵伸手去握，但贝利太太轻视地“哼”了一声，把头侧了过去。
“中国人！你滚！”贝利太太怒道。
“滚？滚哪去？”灵不解地问。
“滚地球去！”
贝利太太垂下眼帘重新坐沙发椅子上，斜着眼对着自己涂成黑色的左手指甲吹了几口气，一脸的不屑与愤懑。
“啧啧！该滚的好像是您呐。”灵笑着说。对贝利太太，他觉得没必要生气，谁都知道她有些“问题”，灵认识她，只是没有跟她交往过，没想到她来到自己的居室，一看就是来吵架的，看来她很熟悉米勒，不知道能否从她身上打听到一些什么信息，灵思忖着。
“哼，这房子是米勒的，没想到在秀夫的手中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灵一愣，反问：“为什么？”
“那就是老巫婆搞的鬼！”贝利太太愤怒地瞪大了眼睛，她这欧非混血的眼睛特别大，跟猩猩的似的，加上皮肤也不显白，跟猩猩便不差几分。
“老巫婆谁啊？”灵又问，他知道她指的是谁，只是假装不知道。
贝利太太白了一眼，说：“你不知道吧，是艳！”
她说着又从椅子上忽地一声站起来，大声喝道，“她抢走我的情人，啊一一”
贝利太太尖叫起来，康德扶住她坐下，说：“贝利太太，你静一静，静一静，这么大年纪了会中风的。”
灵冷眼旁观着，不去刺激贝利太太。不过，灵也觉得奇怪，他们三个人为什么住在一起？康德说是因为朋友之间的友情，可友情也不至于要送房子什么的，或许他们是合资的。唉，想那么多干什么，趁我还活着就尽快地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贝利太太安静了下来，不过在轻声哭泣，康德扶她去房间。那个房间原先是米勒住过的，有一些他零用的什物，还都按照原来的样子摆设着。
灵住在艳的房间里，那里有她一些阵旧的衣物什么的。艳的房间里没有一本书，听她说过自从有了网络她就不再看纸质的书。住在这里犹如闻到了她温暖的气息，十年逝去，二十年三十年也就过得特别快，转眼已在终点上，就差那么一步。
因为有贝利太太在屋里，灵把仪器和天线都收起来放回书房，并锁上了感应锁，不管怎样，这些东西已经归属于他。那个卖给他屋子的日本人是秀夫的弟弟。一个失踪十年的人会被注销户籍，住在这里的三个人都已经被注销了户籍，当然房子也就理所当然归属了秀夫的弟弟次郎，他也不来月球居住，便把这个豪华氧屋卖给了灵，并请求灵尽量不要丢掉屋里的书籍什么的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灵当然不会丢掉屋里的所有东西，把它们整理压缩放在原处或柜子里什么的，自己和康德也没有带什么累赘的东西，所以屋里很整齐洁净。观察了屋里的一些陈设，灵感觉他们失踪没有“预约”，是在日常生活中出走的。
贝利太太在傍晚时分醒来，说要回去，向灵说对不起，她说自从米勒失踪十年以来，她一直很忧郁，一直在想念。灵理解她的心情，觉得她也挺可怜的，处境不亚于自己。
“我总感觉他们去了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无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贝利太太瞪着她的圆眼睛一字一句地对康德说。她正常时的动作非常优雅，把一个手指在面部附近划了一个弧度，说话的口气也十分缓慢，
“哦，这话怎么说？”灵来了兴趣。
见灵有了兴致，她倒不愿意再开口，坐在沙发上顾自喝着康德送来的玫瑰茶，她以为是康德对她的话题感兴趣，可康德不理她，所以有些生气，心想，这个农夫是不是晚上没有女人陪，可他怎么跟一个中国人住在一起？这是她想不通的地方，本来这个瘸子倒是一个很好的“三陪”，温和又自卑，这是她猎取的对象。这些年她总是在思考，思考该用怎样的方法能更快地捕获男人，这个问题好像越来越难解决了，不过，今天她又有了一个新方案，这个中国人倒是挺不错的，只是老了点，但精神还十足，现在她对男人的要求也逐步降低之中。
“贝利太太，要不晚上去喝一杯？”灵笑容可掬地说。
“好啊！”贝利太太拍手赞成，这是她巴不得的呢，最近都没有男人陪她，更别提吃饭。
玛丽雅小餐馆开了近十年的时间，她的两个孩子都已长大，珍妮上了月球高中，长得很像妈妈。
“哎呦，珍妮，长这么高了，玛丽雅！嗨！”康德在店门口打招呼，玛丽雅应声出来。
“你们好，康德、灵、贝利太太，好久不见！”玛丽雅笑容相迎。
坐定后，大家的话题又落在失踪之事上。
“灵，这么多年你到底去了哪？”玛丽雅旧话重提。她已经问过灵十几次，但每次见面便又再问一次，灵也以各种答案回答她。
“回地球去种树了。”灵说，呷了一小口松果酒，有时他就喝点香味独特的酒以验证鼻子是否还灵敏。
“种树？”贝利太太睁大眼睛，很吃惊，“为什么还要种树？”
“难道地球上不种树了？”康德反问，说，“地球不是月球，它可以到处种树和种玉米的。”
“我已经忘记了地球！”贝利不屑地吼叫，声音很刺耳，别的台子上有三个年轻人正在喝点红色的西瓜饮料，不禁咯咯地笑道，窃窃私语。
“贝利太太，我可比你早来月球的。”灵说。
“可为什么又回地球去了，地球有什么好的，到处都是树木，可你却还要种树，我最讨厌成片的树林，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哪里话，地球没有树林和绿色，还是地球吗？”康德不禁辨护。
三个老人的闲聊引发年轻人的惊呼，他们不停伸出拇指赞叹。
“玛丽雅，艳和秀夫有没有说过要去哪里？”灵又问，已是N?了，可老年人总是千篇也不厌倦。
玛丽雅又摇摇头，说：“我怀angel的时候去过他们的氧屋，他们没有提起要去什么地方旅行。”
“是的，一点迹象也没有，否则他们一定会来跟我告别的。”康德说，他喝着苏格兰的威士忌，尽管年老，还是每天都得喝些酒以活动他的经脉，否则就没有精神。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找他们，我知道他们躲在哪里。”
贝利太太眼睛里闪着光，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你知道？”
众人惊愕，“你为什么不早说？”灵说。
“可谁也没有来问过我，我以前跟管理处说过他们在第一空间！”
“第一空间是哪？”
“就是奧林匹斯火山！”贝利太太说。
“火星？”
“是的，哈哈哈……”贝利太太疯狂地大笑。
“唉，说来说去还是穿越了，我们也怀疑他们就在火星，可没有办法证明。”灵站起来说，他可能是坐累了，想回家，“贝利太太，到我们屋里再去坐坐吧。”
“当然可以。”贝利太太高兴站起来。
“老太太，我帮你。”
珍妮扶持着贝利太太走，她经常听母亲讲述贝利太太小时候喂她吃安定片的事，觉得贝利太太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要是喂她毒药，她也活不不了这么久，这命算是捡来的，姑娘感激老人，送走老人一段路就回去。
“啊，我在你们这里住上几天再说，康德给我一杯茶。”贝利在屋里一坐下就吩咐。
灵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贝利太太关于火星奥林匹斯火山的事，老太太说的第一空间是个什么地方，他们三个人真的穿越了吗？灵迫切地想了解，不过对于眼前这个情绪不定的“神经病”，他得先讨好她才行。
康德为老太太送来玫瑰清茶，灵抓了一把糖果给她，坐下来，说：“要是早认识您，生活会更多色彩。”
“灵先生，在地球种树很好玩吗？”贝利太太嘲讽着。
“当然好玩，把小树种成大树至少要二十年，所以，你只要种一次就够了。”灵笑道，说，“某一年的春天在山上种上树，然后天天在山下的茅草屋里等待着，啊呀这日子过得真无聊，于是我又来到月球，这不？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哦？”老太太喝着茶，拿起一颗糖果，又放下，再拿起，动作慢到你至少能看清楚她的要领，然后恶狠狠地剥离糖衣吃到嘴里，右腮帮子一下子鼓起一个包，然而突然吐了出来。
“这个……”康德不禁嘟囔，心里骂着，你这个经病老太婆，快点回去吧，别住在这里！
他吃力地弯下腰捡起粘乎乎的白色糖块，刚竖起腰背又听“啪答”一声，又一颗绿色的水果糖块落在脚边。
“贝利太太！”康德瞪眼怒道，这老头要是怒起来脸还真可怕。
“哈哈哈……”贝利太太一阵大笑，说：“这种玉米的也会生气，你们这两个残疾人可怎么生活呵，还不如去死！哈哈哈……”
灵看了一个这个疯老太婆，对康德说：“阿康，你用捡拾器捡，贝利太太可是个调皮的小女孩，你可不要生气呵”
“好吧，好吧，我亲爱的小姑娘，我老了，很累，先去休息去。”
康德弯腰吻了一下贝利太太的手，从厨房里拿出捡拾器捡起了糖果，然后意外地塞进了自己的嘴巴，把贝利太太惊愕得睁大眼睛。
“贝利太太，第一空间是什么？”灵不紧不慢地问。
“这个嘛，就是说，不同于我们这个世界的空间。”老太太望着天花板故作神秘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