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烟所聚之人正是崇祯帝朱由检，不知眼前是人是鬼，宗山跪在面前，托举玉石不敢动弹。
“宗山你随朕侍读十年有余，起来回话吧。”
宗山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却不敢抬头，依旧举着手中之玉。
“你不要害怕，朕已死，你眼下所见乃朕之精魄。你义父忠心护主，你又知恩图报，舍命相来，我不会伤你。”说着精魄指向陵内那一堆白骨：“凡擅闯禁陵者，死无葬身之地。”
见宗山依旧不语，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精魄开口道：“那些尸骨都是擅闯禁陵，被陵内两极气旋所伤，再过些时日，怕是连尸骨都不复存在了。”
“你有玉召在手，气旋伤不得你。”精魄又补充了一句，看宗山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宗山见精魄并无取自己性命之意，大着胆子抬起头来，脸上仍不免露出疑惑。
“想知道原委，先答应我件事。”见宗山并不做声，精魄直接飘至面前，在宗山右手食指一点，一滴鲜血落下，正好滑入玉石之中。
宗山并未感觉疼痛，食指处殷红迅速止住，看不出任何伤口。玉石依旧泛着微光，并无异样。
精魄又飘回木棺之上：“你已是玉召主人，不再受阴邪之气所伤。”
宗山纳闷，不知自己怎么突然间就会成为手中玉石的主人。
“此玉名曰玉召，元年大旱，死伤无数。玉召正是此时汇集天地戾气，千万怨灵所化。”精魄全然不顾宗山此刻的心情，继续说道。
“那年朕夜夜受妖鬼缠身，不得安寝。不想携此玉后，百鬼不近，百病不侵。朕正参详《鬼录》，寻找玉召妙用之时，李自成那厮居然攻进城来。只要再给两三日，待朕参透，义贼那些兵力根本不是我大明朝的对手。”
“皇上。”宗山想来也只能这样称呼眼前的精魄：“圣物现已归还，皇上已不再受妖邪侵扰。若无他意，小民愿离开禁陵，回老家为义父树碑守孝。”
“王公忠心事主，将来定有人为他立碑著说。”
见宗山依旧存在去意，精魄晃了晃神：“自古帝王多有信仙佛之说，本朝推崇道法更甚。可朕偏偏信这鬼怪，你知为何？”
宗山摇了摇头，并且没显露一丝的好奇之意。
“仙佛多是惑人心神，为自身缺失寻求慰藉。而鬼怪直指弊政，鬼怪多则朕之失，鬼怪少则朕之得。”精魄像是放下了些什么，继续说道：“大明虽积弊深重，但朕决心以中兴。已逝怨灵不肯入土，朕不能见生人为死人所困，所以这才研习《鬼录》，寻觅玉召，解众生之疾苦。”
宗山终于明白精魄之意，抬头看着眼前皇帝身影，眼中流露出敬佩之意。
“可惜还是差了一些，若是待我习得化解怨灵之术，就算被义军千刀万剐也值得。”精魄说着，看着宗山的眼神不由透出一丝期冀。
“宗山，朕本意同玉召一齐安葬，免得其中怨灵流出伤人。可如今你已是玉召之主，怨灵伤不得你，你正可以好好研习驭灵之术。造福百姓，保天下太平，朕九泉之下，感激不尽。”
“皇上圣命，小人胆敢不从。”宗山心潮澎湃，但也深表疑虑，跪地扣头：“但小人除了一颗赤胆忠心，别的什么都不会啊。”
“这个无妨，棺内龙体怀中有本《鬼录》，乃前朝崔珏所著，内述招鬼驭灵之术。方才以你精血为引，玉召现在已为你所用。”
宗山不停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那我现在是人是鬼？”
“似人非鬼罢了。”宗山不解，精魄解释道：“白日阳盛阴衰，常人看你无异；夜晚阴盛阳衰，妖鬼见你不怪。”
见木讷的表情挂在脸上，精魄补充了一句：“万不能饮雄黄酒，切记！”
宗山似有些迷茫，在精魄点拨之下才回过神来。抬步落下，不再有箭矢机关，蹑手蹑足走到木棺旁，手搭在盖板上，未曾用劲，盖板已自行移开，棺内躺着的竟然是具无头尸体。
宗山惊诧地看向精魄：“皇上龙首何在？”
“朕之头颅已化于煤山歪脖树上，可世代俯瞰京师。”
宗山透过袍服取出一本书籍，翻看之下，除了封面黑纸白字，其余和正常书籍没什么区别：“难道皇上随身之物只此一书，别无他物吗？”
“你知朕生前就不好黄白之物，死后也不想奢靡挥霍，更不愿因此为小人所扰。”精魄面露不屑却又透着丝许不舍。
宗山站在原地，翻看《鬼录》，寻找着对眼前诸多不解的记述。这时精魄怅然涕下，宗山也是百般不解：“皇上为何如此忧伤？”
“如今鬼界凶器频现人间，百姓必遭涂炭，每每念及，朕都痛心不已。”
宗山想起那日山顶妖后所用的也应是大凶之物，心有余悸：“不知皇上可有什么办法化解？”
精魄看向宗山，神情决然：“鬼界之物也分善恶，你所携玉召正是其中之一，为善为恶，朕不得知。但君命民愿，望你心念苍生，惩恶扬善。”
既是皇命，宗山自然应允，但如何应对，心中也是迷惘。
“你快走吧，天就要黑了，有什么不解再到煤山问朕。”不待宗山再问，精魄化作黄烟飘回棺木之中，地宫内只回荡着一句：“朕在煤山。”
渐复平静，宗山看着手中的玉石和书，心中不安地念着：“玉召、鬼录。”
木棺恢复如初，镇陵石兽在长明灯光映照下更显妖邪。宗山收好玉召、鬼录，小心翼翼走出地宫。就在后脚刚踏出的一刻，森森白骨堆积起来把地宫口封得严严实实。周围又陷入黑暗之中，宗山只得扶着墙慢慢走出陵外。
陵外天色将暗，只听得数声犬吠，地面颤动，沙石漫天，宗山抬手遮眼，不能视物。一阵狂风过后，再睁眼时，眼前皇陵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宗山惊讶之余，依稀听得凿声入耳，但眼下四处无人，想来也是鬼怪精魄。见怪不怪，收拾好东西，折回城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