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左右,我们的车终于修好可以再次上路了,依旧是黑子驾驶,这次我们特地嘱咐他一定要稳住!稳住!再稳住!因为接下来的路越来越难走,盘山公路开始呈90度急转弯,期间有几处惊险地带差点发生意外。记得在第一个拐弯处,角度呈75度左右,黑子还是一贯的50码作风悠哉的开着车。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大转弯,而恰巧对面迎来一辆大货车。在相对比较险窄的盘山路上,两车险些相吻。大货车上的司机应该是老手,可能知道我们的私家车不熟路况,向右打方向盘打不过去,于是大货车一个劲的往外侧让行。大车上的司机也许是太过自信了,竟然也不减速。我们往窗外望去,眼见着大货车的外侧轮胎已经有一半落空在马路之外,再往外去,那就是万丈悬崖。我们在车内尖叫,不是为自己,而是由衷的佩服大货车上的司机那份镇定。他娘的,竟然还悠哉的叼着大烟。
后来遇到的一些险道让黑子有些提心吊胆,不过车上就他和老牛会开车,老牛说要晚上才换班开,于是黑子别无选择。
在经过折多山口时,一向稀疏的路上竟然堵起车来,差不多有十几辆车停路上,人们纷纷下车在路上交头接耳。我们将车停下来想询问出了什么事情,结果老牛用一副悲天悯人的态度对我们说道:“娃儿们,走不脱咯!前头泥石流,你们看辣边山上哦,树子根根都扯起来了,路上辣么多石头,咋过得切哦!”
我没理会他的语气,不过放眼望去,那边山坡上尽是碎石和黄泥。我开门下车,白干儿也跟随我走下车。熙熙嚷嚷的人群里我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有一句话让我格外清晰,就连跟着我走在一起的白干儿都听得面色发白。
“砸死人咯!两母子都死咯!”这句话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吼得很大声。随后周边的人都一窝蜂冲上去,像是看热闹似的围着不远处的一个滑坡点。有老妇的哭喊声:“我的孙儿啊,奶粉都没喝完,你就这么丢下老太婆我走咯!呜呜……”也有在一边大吼着快报案,快通知交警之类的。车上的黑子、婷姐姐和老牛也闻声围了过来。四周的气氛很浓重,一股不祥的气息在空中游荡,我们挤到最前面将情况看得一目了然。山坡上滑落的石块七零八落夹杂在黄泥里,在一处溢出鲜血的泥土边,我们看到一只成年人的胳膊和一条细小的嫩腿露在外面,其他部位全被厚厚的泥土覆盖。几个胆子大的中年男人已经踩在泥土上开始刨土,有些个怕血腥的女人已经扭转头去或者直接离开。我特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婷姐姐,示意她要不要走?这时候她竟然神乎起来,回敬我异样的一个眼神,意思是说:怕什么?没见过啊?那就看看呗!
然后我看到白干儿恐惧的眼神,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附近这么多人围着,我也不好询问。于是我就亲眼看着一具年轻女尸和一个死婴从泥土里被刨出来。由于女尸面部朝下,我没能看见她的五官,那样更好,省的我晚上做噩梦。女尸背部被石头砸得稀烂,好几根肋骨扎穿了她背部的皮肉,殷红的鲜血还在不停从窟窿中冒出。那死婴更是凄惨,除了右脚还露在外面,身体完全被压在女尸下面,他细小的脖子靠在女尸肩头,而脑袋完全看不清全貌,被一颗大石头严严实实的砸住。尸体出土那刻,老妇像是疯了一样的哭喊着往尸体上扑,旁人拉都拉不住。死婴是她的孙子,从她的哭喊声中能听出一些细节。
貌似这个小男孩今年才1岁大,最近他得了一种怪病,喜欢半夜陶陶大哭,一哭就没完没了,还边哭边咬自己的手指头、胳膊。按理说大多数小儿1岁时会长6-8颗萌牙,她孙子却长了十四颗牙齿,而且两颗虎牙长得越发的长,像极了獠牙。家里人为他四处寻医就是治不好,一个这么小的智商还不全的男孩常把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全家人都急坏了。老太婆有些迷信,听人说是鬼上身才会咬自己,要找个有道行的先生看看。有人给她推荐说康巴那边有位大神道行了得,不但能驱妖魔鬼怪,还能让人起死回生。于是她趁今天儿子去外地出差,就带着媳妇和孙子上路了。他儿子是不信鬼神的,一直坚持要去正规大医院治疗孩子,老太婆偏偏不听,今天就擅作主张的把孩子带出来了,她媳妇会开车,所以把媳妇也带上了。
下午天气不错,两个女人带着孩子开车走在路上,老太婆在后面喂孩子奶粉喝,年轻媳妇在前面开车。原本一切正常,但是就在车子行驶到这段路上时孩子又哭了,有经验的母亲知道孩子要大便了,于是将车停在一旁,抱着孩子蹿进了路旁的小树林。老太婆年龄大了一直坐在车上等,她幻想着等孙子病好了就给他换好一点的奶粉,这段时间可苦了这孩子。片刻后,她看着媳妇抱起孩子往车这边走,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但是就在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了,轰隆的咆哮声让车身震动,经历过大地震的她自然明白是灾难来临。她看见媳妇抱着孙子在树丛里狂奔,背面山坡上大量泥土石头滚落下来,她想开门下车去接应她的媳妇孙子,但是还未来得及开门,她的眼前就黑了。
倾泻而下的泥石瞬间覆盖了她的车窗,只有另一面还透着微光。那一刻她亲眼看见即将跑上公路的媳妇和孙子瞬间被泥石掩埋。过了片刻后,才有人将她车门附近的泥土扒开,把她从车里拉了出来。据周边的人说,当时看到老太婆时她几乎崩溃了,目光涣散,面无表情的坐在车里流泪。直到把她拉出车来,她才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