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者试炼并没有打消杜秋的想法,但他决定再慎重的观察几天。
小孩一如既往的做着同样的事情,流动性极大的客商中,总会有几个给他钱的,或者多,或者少,也许只是好心,也许是为了积德,也许如杜秋一样,看出他的不平凡之处,有意给了些钱。
杜秋每天都会给钱,每天都会尾随,他自信小孩难以发现,他甚至试着给小孩搭话,但小孩只会重复的感谢,但小孩明显也意识到了杜秋的存在。
杜秋在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了小孩的名字林方。
杜秋也终于等来了机会。
一个肩上背刀的大汉,三大五粗,一脸大胡子,也许是某个行商的护卫,走到小孩身边时,一脚把林方放在手边的碗给踢飞了,碗中的铜钱散落一地,碗也摔成了八瓣。
小孩脏兮兮的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平静下来,迅速跑去捡钱,大汉也没再做恶行,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杜秋悄悄跟在大汉身后,看明了住处。
“别瞎折腾了,墨者试炼除非自卫,不然不能动武。”朝颜看杜秋这几天上窜下跳为一个小孩忙乎,好心告诉了他是墨者试炼,他却不相信。
杜秋也不想与朝颜争论,朝颜是个修炼狂,历事虽多,知识丰富,但揣摩人心,还欠点火候。
杜秋一大早就守在大汉住处,天色渐亮,一具尸体被拖了出来,小镇的税务官,捉守使全都来了。
死了一个外地行商的护卫,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那个小孩杀的?”朝颜也听说了此事,有杜秋的言行指引,她也大约能猜出前因后果。
“八九不离十,好狠的小孩子啊。”尸体被平板车运出城时,杜秋在远处大致察看了尸体的情况,被人用重手法,打的全身骨折。
尸体被运到乱葬岗时,林方还在镇里讨饭,他回去时,就能看到一座新坟。
杜秋在夜色,摸进乱葬岗上的山洞,孩子们全都睡了,有磨牙声,有呓语,林方倚着洞壁,看似睡觉,其实是在打坐,每晚如此。
杜秋缓步走近,故意踩在洞中的烧火残留的枯枝上,林方立刻睁开双眼,杜秋并未蒙面,寻常的黑暗对他们修行有成的人来说,有近于无,蒙面同样如此。
“杜大哥来杀我吗?”林方却并未站起来,只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这微弱的声音在杜秋耳中却如惊雷,他甚至莫名其妙的想的,这是一个陷井。
“杜大哥,我们出去说话。”林方扶壁起来,缓步走出,杜秋也随后出来。
“杜大哥观察了我这么多天,想说什么呢?”林方依然背对着杜秋,杜秋看不到他的神色,但他的声音却极平和,不似孩童。
“你是在做墨者训练吗?”杜秋也不是长于玩弄心机,话术之人,也直来直去,开门见山。
“我只是在模仿墨者试炼,可惜还是忍不住,杀了一个人,不过能认识杜大哥,我挺开心,我是墨家的粉丝,大哥也是,哈哈。”林方在月光下笑的很开心。
“你怎么会知道呢?你还有别的同伴?”杜秋强压住心中不安问道,他是墨家粉丝这种情况,也许惟有朝颜可以意识到,这个小孩却一口道破。
“好了,不吓你了,我只是天生他心通。”林方转过身,一脚把身前小石头踢飞,却笑的前仰后合。
杜秋不由羞恨交加,自己在林方面前的小心思被人家洞若观火,杜秋刻意收敛心神。
林方笑了好久,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难道那个大汉对你动了什么歪心思,所以你杀了他。”杜秋只能开口打断林方。
“他手上已经死了好几个小孩了。”林方止住了笑声,双目盯住杜秋。
“杜大哥是要给他讨回公道,还是准备给他报仇啊。”林方确实是心思敏感之人,他立时感受到了杜秋心中的责怪与不信任。
杜秋有点无法沟通的感觉,你把底牌全部翻开与对手谈判,肯定要被对手吃的死死的。
“你是跟我走,还是准备让我动强。”杜秋索性不多说,还是要交给朝颜处理。
“我跟你去见那个美丽的大姐姐。”林方点头跟着。
朝颜只是摸出了块玉佩让杜秋戴上,懒的解释,
林方鬼头鬼脑的四处乱看,眼珠子转溜个不停,一会儿看朝颜,一会儿看下杜秋。
杜秋把他扯到自己房间,打算好好审下。
林方没等他开口,却从身上掏出一本书,《墨家变迁猜想》,转身就跑了,口里还说道,“杜大哥,我还要去讨饭,不能给细聊,自己看书学吧。”
杜秋捧着书,无语的看着这个活宝。
林方还是那身破衣烂衫,还是低头装可怜,还是那个破碗,还是没口子的求求您吧,赏口饭吃吧。
杜秋真心为自己的社交能力悲哀,一个女人,一个小孩,都搞不定,还想着改天换地,再造新世界。
杜秋不由扶额叹气,他直接去了乱葬岗,找林方留在山洞的里的小兄弟。
几个小孩看到杜秋时,清一色恐惧的眼神,小小年纪便经历太多的痛苦,都如受伤的小兽,下意识的想吡牙。
几个小孩拎木棍的拎木棍,捡石头的捡石头,长期的洞穴生活让他们的皮肤苍白,压抑的日子让他们眼神无光。
杜秋学着林方靠壁坐下,把手里的包扔过去,荷叶包着的牛肉片,布包着的馒头,然后轻描淡写的在身边的石块上击了一掌,拿起一块碎石捏的粉碎。
恩威并施之下,几个小孩子倒是安静下来,但却没人动他扔过来的包。
“我是林方的大哥,林方不可能照顾你们一辈子,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们不想学点有用的东西吗?”杜秋不紧不慢的说道。
一片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仍然是一片沉默。
杜秋不由挠头,还是活泼的孩子好打交道啊,也许不听话,至少不会给你晾这里。
“你能教我们功夫吗?”一只眼被弄瞎的小孩怯生生的问到,剩下的一只独眼中闪着光。
“当然能,不过学功夫可要吃苦的,不怕就能学。”杜秋说完就看到几个小孩子眼里都在闪光。
杜秋暗喜,无论什么原因,林方没有教这些小孩一些防身之道,到可以由此切入。
杜秋立即叫过来两个跃跃欲试的小孩,当场交给了他们一手擒拿,先让他们对练,然后再让他们打没练过几个,独眼的小孩年龄最小,体形也最小,力气也小,但却身形灵动,学了后,没学的几个小孩都不是他的对手。
几个小孩也吵着要学,杜秋赶紧撕开荷叶包,把牛肉分给众小孩,这样,等林方回来时,杜秋已经与几小孩谈笑风生,把他们了解的林方全部搞清,心中不由对林方更多了一点佩服。
林方已经照顾他们一年多,而曾经看管他们的三个人,都死在林方手里,埋在乱葬岗中,林方就像好奇的杜秋一样,给了他们钱后,尾随他们的到了乱葬岗,弄清情况,杀了三个人,从此照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