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琪回来的时候,只见家里光线昏暗,既没有往日扑鼻的饭香,也没有爸妈平日的交流,只有哥哥的卧室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对话。
“尖,就是这样……”
“这个是腾挪……”
“挡,你这样下就是挡……”
陈思琪踮起脚,偷偷摸摸的走到哥哥卧室门口,向里面看去,只见哥哥和爸爸盘腿坐在床上正在下棋,爸爸一边下还一边唠叨着什么,哥哥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唔,什么啊,真是的!
陈思琪走进去,两个人无视了她,继续钻研那些棋子,陈思琪站了好半天依然没人抬头看她一眼,无奈地拍拍老爸的肩膀:“爸,该做饭了,我饿了。”
陈棋闻言突然一怔,抬起头来看着陈思琪,惊讶地说:“思琪回来了?今天放学怎么早了这么多啊?”
“早吗?我还做了值日呢老爸,是你和哥下棋下的忘了时间吧!”陈思琪嘟起小嘴,不满地抱怨。
陈棋抬头看了看表,果然已经六点五十了,自己和儿子下棋下的太入迷居然忘了时间耽误了做饭,真是罪过,急忙一拍额头:“完了,我忘了,我去做饭,我做饭。”一边说着一边从床上起身向着厨房走去。
陈思琪坐到哥哥的床上看着那一盘棋,心里琢磨半天,爸爸的黑棋已经连了八个了,五子棋怎么还能继续下呢?
“哥,你们下的不是五子棋吗?”陈思琪想不透,出声问道。
陈烂柯本来没打算跟妹妹说话,因为他此时正忙着记下那些比较常用的围棋技巧,可妹妹已经出声问了他也没有办法,只好点头:“不是。”
陈思琪心里嘀咕,这点头说不是,那到底是还是不是?
“那你们下的什么棋啊?”陈思琪此时化身了求学宝宝,又是一个问题打乱了陈烂柯的思考。
“围棋。”
“好玩吗围棋?”
“好玩。”
“你能多说两个字吗?”
“不能。”
陈思琪嘟起小嘴,不满的哼了一声,跑出去回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去了。
她并不知道在陈烂柯的眼中,黑子与白子周围的不同光芒正在闪闪烁烁、绚烂无比。
尖、长、立、挡、并、顶、腾挪……
方寸之间,计算无穷。
……
……
第二天上午考完英语之后,陈烂柯把那本《围棋入门》还给了李瑞阳,李瑞阳把书接过来之后和他并肩向着校门口走去,同时开口问道。
“陈烂柯,你看了之后学会围棋了么?”
陈烂柯点点头:“会了,怎么?”
李瑞阳把书塞到书包里,把书包再背到背上:“那就好啊,以后有空咱们两个下几局呗。”
这李瑞阳其实对围棋的兴趣很大,只不过在计算上面总是会出现失误或者差错,导致无论是数学还是围棋,他都只能是个三流水平。
陈烂柯听见这话倒是真的认真想了一下,随即点头应允了下来,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抵触情绪。
按老爸的话说,业余三段其实就相当于新手水平,自己和李瑞阳手谈的时候可以熟悉自己的那双眼睛。
二人又聊了几句,即将分别的时候李瑞阳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哎对了,哪天我带你去我们围棋教室转转,你去看看愿不愿意在我们围棋学院学围棋,我们学院的老师水平都很高的。”
陈烂柯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李瑞阳,想了想拒绝道:“不了,我爸其实就会下棋,他可以教我的。”
李瑞阳不这么认为:“不是,我说的不只是这个,关键是据说不知道哪天华瀛棋圣聂先生会来我们教室看我们学院院长、他的师弟,到时候你一起去看看聂先生啊,这可是当年连赢八轮瀛洲棋手的华夏英雄。”
陈烂柯闻言一怔,怎么又出来个聂先生?自己的爷爷不是已经代表华夏棋跟瀛洲棋道交过手了吗?
“什么聂先生?你说清楚点啊。”陈烂柯眼睛转了转,急忙问。
李瑞阳脸上显露出憧憬的神色,也不知道他激动个什么劲:“聂先生你都不知道?1985年他代表咱们华夏赢了首届华瀛擂台赛的最终胜利,这么有名的人物你都不知道啊?”
华瀛围棋擂台赛?还有这个比赛?
陈烂柯心念急转,隐隐约约好像能猜到什么,但是抓不住头绪,急忙又问:“这什么比赛啊,怎么还扯到两国上面了?”
“就是1984年设立的一个赛项啊,华夏和瀛洲每年各派八个棋手互相打擂台赛,看哪个国家的棋手水准最高,其中一共办了十一届,华夏赢了七届,瀛洲四届,然后就停办了,没能继续在围棋上虐瀛洲人,挺可惜的。”李瑞阳话里还有点惋惜,看来没能在围棋上继续虐小鬼子他心里有点不爽。
陈烂柯听了这话沉思了片刻,觉得他好像猜到了什么。
爷爷是1983年前往瀛洲,随即被人下了黑手推到华夏棋道代表人物这个位置上面,输了这个赌约之后的第二年,立刻就出现了一个所谓的“华瀛围棋擂台赛”,这之间必然存在什么联系。
他想了想,继续装作好学宝宝的口吻询问李瑞阳:“那你知道这比赛为什么举办不?”
李瑞阳耸耸肩:“谁知道?能赢就行了。”
这回答真是简单明了、干脆利落,陈烂柯险些一口血喷出来,真是佩服死这位老兄了。
二人分别后陈烂柯回到家里,正好老爸在家,他急忙跑过去问老爸这所谓的华瀛围棋擂台赛是什么情况。
上次老爸教自己围棋的时候其实自己已经知道爷爷这些年一直放不下围棋,经常会收集关于围棋的各种消息来关注着华夏围棋的进展,只是自己和妹妹出生之后爷爷才渐渐收敛些,不再表露出来。而在这种情境之下,老爸耳濡目染必定知道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爸,你知道华瀛围棋擂台赛吗?”
陈棋正忙着做饭呢,就见儿子风风火火的冲进厨房问这么一个问题,一边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回答:“知道啊,早就没了,怎么?”
“为什么要举办这个比赛啊?”
“不知道,不过我记得你爷爷说过好像是吴棋圣提的建议,然后有个什么……NEC还是NEX公司资助,具体的记不太清了。”
陈烂柯心里点了点头,如果提建议的是吴棋圣,那么这个赛事实际上就是为爷爷举办的,但是无奈当时爷爷已经退出了棋道,无缘参赛。
爷爷当时的日记里面隐约提到吴棋圣是知道师弟和日本人之间有些不干不净的勾当的,既然是吴棋圣提的建议,那么目的显然在于抹杀掉那一份赌约带给华夏棋道的负面影响、还爷爷一个清白。
可是也不对啊,如果吴棋圣真的想要帮助爷爷,直接喝止那些瀛洲人就可以了啊,为什么欲言又止、想帮又不帮呢?
他哪里知道当时那种情景之下,吴棋圣想要开口帮助陈元是根本没有立场、没有理由的,毕竟赌约是陈元师弟提出来的,陈元作为参赛者,无论是否自愿,但是坐到那个位置上的陈元怎么有底气反驳说这个赌约不合规矩?陈元自己都没法拒绝这个赌约,身为赌约外人的吴先生哪来的立场干涉?
但是此时此刻,少年的主观感情里,吴棋圣这么所作所为其实是有些不地道的。
陈烂柯想了半天,推理的脑仁疼,最后放弃推理,洗洗手帮老爸把做好的饭菜往桌子上端。
……
……
考完试后刚巧是周五,由于老师要阅卷顺带提前放五一,五月二号星期一再开始上课,陈烂柯本来是打算在家里面打谱的,他刚刚从新华书店淘了本《当湖十局细解》回来,打算直接从最顶端的棋局开始拓宽眼界,谁知道还没来得及翻开书,就听见自己的那部诺基亚疯狂的叫了起来,噪的人心里发慌。
他哪里知道,要是有人得知他居然直接从最有名的《当湖十局》开始打谱,那得把心给慌得碎了一地啊。
那部诺基亚原来是他老妈的,后来老妈换了爱疯,就把这老款砸核桃专用的手机传给了他,算是传家之物,只不过价值不怎么高就是了。陈烂柯平常就把这手机扔在家里也不往外带,除非是放假陪妹妹一起坐地铁去市中心玩的时候带上,害怕出什么紧急情况联系不到家里。
此时此刻,这部诺基亚真是把他耳朵都给震碎了。
“喂,谁啊?”陈烂柯接起手机,没好气地问道。
对面是李瑞阳的兴奋声音:“陈烂柯?你在哪呢?快出来快出来,来嘉兴路xx号,聂先生真的来我们围棋学院了!”
陈烂柯又好气又好笑,这李瑞阳脑子想的什么呢?人家是围棋界的大人物你高兴兴奋就算了,你为什么非逼着我和你一样高兴兴奋?
话虽如此,陈烂柯还是先放下了那本《当湖十局细解》,起身往家门口走去,同时对着电话那头说:“行,我马上就去,你再说一遍地址。”
得到地址之后,陈烂柯火速换鞋,跟老爸老妈说了声就往李瑞阳的围棋学院赶去,一刻都不耽误。
他身后,老爸陈棋和老妈陆萍对视一眼,随即就听见足够让陈烂柯吐血三升的对话。
陆萍:“儿子刚刚说他去哪儿?”
陈棋:“围棋学院。”
陆萍:“谁叫他去的?男的女的?”
“有问题吗?他是去看人家下棋去了,又不是玩去了。”
“不是,我们医院最近有些小姑娘老说什么现在流行男男……什么的,女生叫儿子出去还好说,万一是个男的怎么办啊?”
陈棋一怔,脸上布满凝重,点头道:“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