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站台强烈的镝灯光突兀的照着。在草坪上的雨帘中,花花面色灰暗的看着爱德空手而回。
“那个小姑娘呢?”
撑着黑色大伞的花花勾着脖子问爱德。爱德伸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沉默的摇摇头。
身后百米的地方,两个保安抬着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走过来,小姑娘苍白的胳膊和腿在雨雾中僵硬的抖动着。
“电车翻了。”
爱德躲进花花的伞里,面无表情的说。他本来一丝不苟向后梳着的油头如今发丝凌乱的覆盖在额上。
“我去跟他说。”
花花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爱德,她闭闭眼,呼吸一口浊气。
“抬到后头去吧,这事搁明天再说,他睡啦!”
花花精疲力竭的往回走,她把伞塞进爱德的手里,一路淋着仿佛开水一般冒着热气的雨水走进黑色的大房子。
爱德指挥着两个保安,将尸体抬着绕过房子往后面走。他抬头看看两楼,只见黑色的帘子自中间分开,那个男人正站在窗边往下面看着。
直到爱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保安抬着的尸体消失在雨帘的后头。葛奇真一把拉上窗帘,向后退数十步,倒进背后的床上。
葛奇真浓密的睫毛向上翘着,他望着灰暗的天花板,丘比特拿着弓箭追逐着美神阿佛洛狄忒。赫拉,雅典娜和维纳斯交缠着站在角落里观望。
他的双手交叉着叠在胸口。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蒙。他观望的天花板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和爱与美神一样丰腴,性感的女人。
只有七岁的自己出现在爱神丘比特的位置。
他躺在一张又小又挤的床上,他的妈妈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走进来。她走到他的床边,摸摸他揉嫩的脸颊。幼小的葛奇真偷偷别过脸去,又转过脸来,一脸焦急的问他妈妈: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一年没见他了?”
葛奇真的妈妈坐到他的旁边,一边摸着肚子,一边难过的说:
“快了,就快了,我们的别墅就要完工了,奇真,你高兴吗?”
葛奇真点点头。
“我想爸爸!”
他说。
“我不想你每天去见那个黑漆漆的男人,妈妈。”
葛奇真的妈妈美丽而有些发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她非常吃力的伸手抚了抚葛奇真的头发。安抚他说:
“快睡吧,一觉醒来就能看到爸爸了。”
但是葛奇真缩起脖子,拉过被子盖在眼睛上,他闷在被子里生气喊道:
“不要,你骗人,爸爸不会回来了!你有了其他男人了,你有了别的孩子。”
坐在床沿上的女人身子一僵,停在空中的手不自然的缩回来。
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抵在嘴上,免得哭声被孩子听到。
她回头看看门外,一个胡子拉渣,黝黑皮肤的男人倚在门框上无声的叫她。她对他招招手,点点头。
那个男人虽然穿的不好,但坚毅的眼光充满英雄气概。
葛奇真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看见那个男人,朝空中吐口口水。她的妈妈泪水连连的说。
“奇真,不要这样,你这样,妈妈也不能要你了。”
葛奇真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看着妈妈站起身要走,便一下子流出泪来大哭不止。
画面外的葛奇真躺在床上缩成一团,他后悔着自己的当年的话。后悔的扯着自己的短发闷哭。
他想起当年爸爸回来的样子:
他怒火冲天的到处找他的老婆,可是家里家外都空荡荡的,他费时三年,动用自己刚刚从天而降的继承财产的一半为他的老婆盖别墅,结果却只是他的老婆跟着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包工头跑了。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火光熊熊的眼睛盯着着站在门边的瑟瑟发抖的儿子。他不顾仆人们的阻拦,抓过葛奇真的脖子就是一顿痛打。
他抽他的脸,抓起门边的雨伞打他的后背,屁股,小腿。他怒骂着:
“你这个废物,你在家里头却抓不牢那个狼心狗肺的女人,你个小兔崽子,你和你妈一些样下贱!”
葛奇真不敢在继续回忆下去,他侧着身体,目光如炬的看着前面。液晶屏上,葛妍也跟他一样侧睡在自己的床上缩成一团。
他的爸爸葛钰三年后才从痛苦里抽身。他重新找了一个老婆,对外宣称是他的原配。
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此刻就躺在葛奇真面前的液晶屏里。
葛奇真摸着左手的纹身,那一串数字就是妈妈陈维一离家出走的日期。当年她已经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葛奇真愤恨的坐起来。伸手抹一把眼角的泪,嘴角一扬,却笑不出来。
他下床到处找他的戒指,长腿在屋子里磕磕绊绊,最后终于在床尾的黑色沙发角落里找到了它。
目光冰冷的看着黑色的戒指覆盖在纹身的地方。他弯腰捡起脚边的轻薄遥控器关掉了眼前的画面。
那个女人从一出生就是个悲剧。他的妈妈没有坚持住两年就被性格扭曲的爸爸折磨死了。而她也被扔给他,做他一辈子的仆人。
他的眼前的黑色窗帘静静地,一动不动。然而葛奇真仿佛在那上面看到,只有三岁的葛妍被爸爸拦腰拎在手里扔到他面前的模样。楚楚可怜,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却一滴眼泪也不掉。
“以后,你负责管教她,你就做她的主人,一辈子管着她,女人都该管着,最好拴在身边,免得一不留神就跟什么吃里扒外的废物跑了。”
只有三岁的葛妍抬头望着像一座山那样高的葛奇真,不哭也不笑。她的爸爸面色狰狞的叫她跪下来对着哥哥叫主人,她就像一部机器那样照做。
葛奇真晃晃脑袋,甩掉黑暗的回忆。
他走进角落按开开关换掉房间的空气。
天一亮,他掀开被子,裸着上半身起来,他走到窗边拉开帘子。雨已经停了,整座山笼罩在白雾与灿烂的朝霞里
他看见楼下葛妍穿着护士服在徐燕的推攮下穿过树林往这边走。另一边,他的员工张丹睡眼惺忪的在维达的引导下也往这边走来。
他看着分别从两头走向自己的两个女人,嘴角无情的翘起。他默默拉上窗帘。往对面的墙面走,他单手撑在墙面上,墙面立马往里倾斜,露出一个人堪堪能穿过一人的位置。
葛奇真走进去,墙面又立马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