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黑衣银面人带来了消息。
“主子，属下查探得知，阿无大人是在襁褓时被一位只有右眼吴氏老太带来姜城的，当时她们居住在姜木村。吴氏待阿无大人极好，从小就教阿无大人读书识字，从不让阿无大人干重活，阿无大人叫她姥姥，她们极其亲密。那时阿无大人名叫林意仙。”
林意仙？那是她真正的名字？
“继续。”南宫流说。
黑衣银面人得到南宫流的命令，立即接着说：“不过吴氏疾病缠身，在阿无大人七岁时就离去。临死前，她将阿无大人托付给同村的仁义富人张望，并支付了足够阿无大人生活一辈子的银两。张望倒也良善，在吴氏死后对阿无大人也很照顾，但那时张望的妻子洪氏，也就是今早那个闹事的妇人，一直都不喜欢阿无大人，但碍着张望存在，她也并没有给阿无大人为难。”
“接下来……接下来……”
黑袍银面人暗风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脸上都是为难。
接下来的事让这个杀人跟喝水吃饭一样的人都觉得于心不忍，暗风无法想象主子知道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说！”南宫流脸上的表情冷了。
暗风深呼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半年里，张望在一次回村的路途中遭遇土匪并被杀害，张家从此衰落。张望是张家唯一的经济来源，张望死后，张家失去了经济来源，然后洪氏拿出了吴氏给张家的抚养金，支撑张家的日常生活。洪氏并没有赶走阿无大人，而是留下来阿无大人，不过她待阿无大人极其不好，将阿无大人当奴仆一样使唤，一旦阿无大人做错事，立即打骂。”
“张家的生活压力越来越重，洪氏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那时阿无大人不仅承担了张家所有的活，还时常遭受张家一家的虐待，据说，那时阿无大人没饭吃是常事，被打得几天起不了床也是常事。”暗风微叹。
“阿无大人十岁时，洪氏彻底花光了阿无大人的抚养金，她把主意打到了阿无大人身上。”
暗风偷偷看了南宫流一眼，不知主子会怎么想。
“然后洪氏联系了一家刚死了儿子的有钱人，把阿无大人卖给那家人，说是举行‘冥婚‘。后来阿无大人就逃了。”
“逃出来后，阿无大人谋不到生计，沦为乞丐。所幸当时有一位乞丐对阿无大人很照顾，阿无大人才得以活下来。几个月前，那位乞丐与别人发生冲突被打死，阿无大人一个人流落到南宁城，后来不知怎么的，被白鹤真人收为徒弟。”
“这就是属下查到的一切。”暗风说完松了口气，又偷偷看了南宫流一眼。
说完之后，南宫流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从听暗风说起的时候就没有变过。
暗风不敢抬头，一动也不动跪在那里。
“他们……是怎么对她的……说详细点。”
半响，南宫流突然问，声音很轻很轻，好像风一吹就要飘散。
暗风又是一番讲述。
南边的院子里，阿无坐在这里怔怔看着月亮。
她的心又不宁静了，只有这样看着月亮，她的心才有一丝解脱。
她突然有点明悟。
人的烦恼啊！也许正像这天上飘浮的云。有时是云，飘浮在天上；有时是雨，降落大地。当它是云时，你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当它是雨时，它会让你心头沉甸甸的。最要命的是，它偏偏是生生不息的，让你哭让你笑让你哭笑不得。周而复始，贯穿了每一个生命的每一个进程。
你能选择的，永远不是它本身，只能是你面对它的方式。
姥姥曾说：看雨是雨，看雨是晴。
搬到这里或许可以解释为：你对它哭，它就对你哭；你对它笑，或许它不在笑，但你终究会觉得好一点。
那么，她是否也该对它笑笑，让它也对她好一些，快些过去呢！
阿无嘴角扯起一个微笑，不再想白天的事。
一道身影落下，飘然无声。
阿无眼睛瞪大，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臂突然被抓住，来人一下子把她衣袖撩起。
在明亮的月光下，她手臂上有一道狰狞且长的伤口，像一只巴掌长的蜈蚣盘绕在她白皙的手臂上。
阿无一惊，立即用另一只手挡住。
但来不及了，南宫流已经看到了。他拨开她的手，在月光下仔细端详着。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手臂上，她的心里变得很乱，不知是因为他的呼吸而乱，还是因为被他看见了她最不堪的一面而乱。
“怎么来的？”他问她，眼神里有与以往不同的东西。
她慌乱抽回她的手，掩住那伤疤，有些吞吞吐吐：“就是……不小心摔的。”
“疼吗？”他问。
“不疼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突然黯淡又落寞，像是一刹那间熄灭的烛火，但她却又扬起了微笑。
南宫流心中一痛，突然掰过她的头，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