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都城的宫殿外,一排两向白玉台阶直至殿门,两方扶手各雕龙马,气势斐然。走在上面的朝官们却兢兢业业,生怕一个不小心踩了雷引把自己给点着了。礼部侍郎最近和太子走得很近,鞍前马后唯恐惹了太子的不高兴,太子表面上也对其做出礼贤下士的风范。
这可就吓坏了众附属忠国公府的官儿们,毕竟谁都知道这礼部侍郎此前可是一直有意无意的和忠国公世子套近乎,如今这么一来,大家都觉得是礼部侍郎得了什么风声,为求保命不得不讨好太子。众人见了这般景象心中又一权衡,倒戈之人不在少数,使得忠国公近来越发艰难,手下军兵粮草储备收集无望。
原本是无需多费周章再自行储备粮草的,可是大楚国征集的粮草到了王仁领着军队手里还能不能发到杨延手里都不成定数。老国公近来头发都愁得有些谢顶,自己眼看就要孤立无援,还怎么在后方支援自己的儿子?
“国公,国公留步。”老国公身后一蓄髯后生自阶上追了下来,赶到老国公身后一尺的地方又急急停下。倒不是这蓄髯后生避嫌远着老国公,老国公也知道,这后生有个毛病,就是认死理。
当初老国公偶然见得其刻苦兢业,又得知其才华非凡这便顺手提拔了他一把,将他从小小吏部小员提拔到了兵部总吏使,这后生也确实有能干,做了总吏使,将兵部吏使之前遗留的大小问题处理得十分妥当,这也曾让老国公一度欣慰不已。
可是这个后生有个毛病,就是他认准的道理,只要符合了当今的大道,文武的朝纲,他就会一直贯彻下去谁也劝不了。比如他如今奉行的点拨如恩师的准则,当初老国公不过一两句话的事儿,就被这后生记在了心里,总是对老国公十分尊敬,老国公见其不骄不躁也提点过其几次,使得这后生把老国公当成了再造恩师。
“国公,如今太子只怕对忠国公府容之不下,明里的晚辈相信国公也看出来了,今日朝堂之上太子趁世子在外交战替了不少兵部人员,只是暗地里还请国公多做防备。”蓄髯后生拱手俯身,言辞诚恳道。
“峥俞啊,老夫何尝不知道这些,容之不下的又岂止是如今,只是忠国公一脉如今只怕要孤立无援了,自保也难啊。”老国公见总吏使冯峥俞前来告诫已经很是欣慰了,不枉他当年提拔点拨他了。
冯峥俞闻言有些惭愧,“国公,晚辈作为总吏使却帮不到国公,真是惭愧。不过,若国公有何需要晚辈去做的,只管吩咐便是,晚辈自当尽力而为。”冯峥俞俯首躬身,揖手郑重回道。
老国公见状心中感概不已,“罢了罢了,如今人人自身难保,老夫又何须你多做什么,到时把你拉下了水可就一个忠良的官儿都没有了。好好护着自身罢,也算是对老夫的一个交代了。”
“国公,国公如今有难,晚辈却不能相助当真愧疚不已,若是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还请国公不要吝啬开口。”冯峥俞心中十分郁卒,又愤恨自身能力不足。
“好了,峥俞,老夫也知道如今哪也就你还记着忠国公一门,谁人不想独善其身你却偏偏恨不得涂一身泥。得啦,老夫知晓你的心意,好好先护着自己将来若老夫真的大难临头也有人可靠。去罢去罢,这玉石阶不甚好走哟~”老国公说着自己先走出了宫门,登上马车离去。
冯峥俞见状恭首送了老国公出宫门,也叹着气离开宫门。回府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却都没有愿意靠近冯峥俞,竞相说他是个怪人,眼见着朝廷即将翻覆却还不为自己谋个出路,独来独往只有见着了忠国公才上前一叙。
冯峥俞才不管众官员的看法,自己做自己认可的事很是心安,至少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谁诬告了自己。昂首挺胸很是刚健地往自己家里的马车走去,蓄的髯须在风里飘动陡添肃穆。
老国公回到府里才开始真正的叹气,如今的局面当真是一筹莫展,想要私下给杨延送一些粮草去,只怕撑不了多久自己就先亏空了。可是杨延如今还没开始用大楚补给的粮草,若是到开始用时发现根本就没有送到朔州城外,到时只怕就艰难了。自己得先预备一些,至少能给他们私下运送一次以解燃眉之急。
“喝点热茶吧,宁神静气的。你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安,夜里也睡不安稳,延儿知道了只怕还会担心呢。”老国公夫人见他自从回了府就一直在堂里叹气,给他端了一杯热茶来。
“当然不能让他知道。老夫一个人担忧就行了,他在前方是不能分心的,老夫是战场上过来的人,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分心否则轻则退敌不成重则自身不保啊。”老国公有些激动了,接过茶以后喝了一口心里略微舒坦了一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你放心吧,我怎么不知道,我当年就是从南湾跟着你回来的,总之这战中的麻烦事儿我也体会过。何况延儿有经验知晓分寸,还是不要太过担心的好。”老国公夫人边给老国公轻轻地捶着背,边细细地宽慰道。
老国公摆手没再说话,他不想告诉夫人这其中曲折黑暗,单是送粮草便可生出多种阴谋困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