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地,半月时间从指缝中悄然逝去,感情也随着时间淡淡化开。正是三月桃花开,金川遍地都有着桃花香气、以及其他在春季绽开的花香。金川里,一年一度的花会也在此刻凑了热闹,让本就热闹的金川城,更加热闹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发觉,那位倾世绝城的大美人凌婉容,喜欢上独自发呆了。她很少与人亲近,连容贤楼内的人,无事也不再去打扰她。
据说,这是凌婉容自己的命令。
所有人都对此束手无策,即使凌婉容和那上官洪煜越走越近,甚至是默许了上官洪煜偶尔的放肆。唯有那个小丫鬟,一如既往为凌婉容着急着,并且不顾自己安危地,打算实施某个计划。
“小姐,黄昏了,起风了,小姐还是回房吧。”紫竹不记得她有多久没跟小姐谈过心了,现在的她,只能以这般拘谨的关心口吻,和小姐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她很怀念很怀念,过去在城南小院的日子。那时小姐亲切,待她如姐妹如知己,什么话都会和她说,让她觉得自己不仅仅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而现在……
紫竹的心里萌生了一股恨意:这都怪上官洪煜那个大奸贼!要不是他给小姐下了鹤涎香,要不是他的手下伤了小姐,小姐就不会受鹤涎香的折磨,更不会被迫服下凝心血丸以压制鹤涎香毒性!
如果不是这样,小姐就不会忘记皇上,也不会忘记她这个贴身丫鬟,更不会忘记要扳倒上官洪煜的初衷!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凌婉容坐着没动,依旧盯着远处发呆。
其实,她什么也没思考,只不过是单纯看着某一点,神游天外而已。她被紫竹唤醒过来,有点不高兴,因为最近……她很讨厌自己意识清醒,然后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
紫竹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这一次,她不想退下去。她想确认一件事,确认小姐究竟严重到什么程度了。
“小姐,有件事我不得不跟小姐说,但又怕小姐怪罪。”紫竹话一开口,自己就觉得悲哀。从前她在小姐面前是无话不说的,从来不会如此拐弯抹角,小姐一直叫她‘小麻雀’,说她叽叽喳喳的从来就口没遮拦。
凌婉容不悦地转过头来,总算正视了这个许久没理会的丫鬟。不得不跟她说、又怕她怪罪?呵……这不是明摆着让她说不怪罪么?
“你有话直说吧,我不怪你。”她从善如流的说出了紫竹想听的话,因为她想把紫竹打发走。
就是这种感觉,她只要一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心里、脑子里、甚至于身体里,都很空。丢了什么,她不知道,但偏偏情绪又稳定无比,让她无从思考起。
所以她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呆着,只有周围都安静了,她才不会觉得恐慌。每当周围人多了,她会觉得自己融入不了他们,也不喜欢和他们过于亲近。喜欢淡淡的,淡淡的氛围,就像她和上官洪煜呆在一起时,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宁静。
紫竹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说道:“小姐,最近金川城内起了一股谣言之风。金川老百姓都说……小姐快做王爷的王妃了。”
凌婉容面色平静地看着紫竹,虽然她感情越来越淡漠,可她的智力没有退化。几乎在紫竹一说完的时候,她就猜到了紫竹不喜欢听见这谣言——就不知,是不喜欢她和上官洪煜在一起呢,还是单纯不喜欢上官洪煜这个男人。
“是吗?”她淡淡的收回目光,不再刻意去理会紫竹了。
紫竹懊恼的咬唇,小姐现在就是这样子了,对于不感兴趣的事情,完全不会予以理会。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帮到小姐。
“还有……”她决定孤注一掷了,就算此时谈话可能被人听见,“还有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上官谦要立后了,对象是凌云山庄的新任庄主,凌霜。”
在金川,皇上不是皇上,而是上官谦;凌庄主不是凌庄主,而是凌霜。因为金川城内上官洪煜和凌婉容最大,所以这两人的敌人,自然也就是全金川城民的敌人。
凌婉容心里微微一突,但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在听见那‘上官谦’三个字时,心中会如此一突。
很快地,她又陷入了怔怔的神游天外中,看着远处微波粼粼的水面,再没将丝毫注意力放在一旁的丫鬟身上。
“小姐,我告退了。”紫竹心里生着闷气,但却不是对她家小姐,而是对那上官洪煜。福福身,她抿着唇退下去了。
凌婉容动也没动一下,仿佛根本不觉得有人来过,亦或是有人离开了。紫竹在那一刹那,还真想像从前玩闹那般,对她家小姐出手,看看她家小姐是不是毫无所觉。
不过,紫竹始终没这么做,因为……她对现在的小姐没有信心。
从前的小姐,会迁就她会疼她,现在的小姐,她没有把握。她不敢肯定,小姐会不会在第一时间发现有人攻击时,不论她是不是紫竹,都一掌拍飞,震断心脉。
紫竹一肚子委屈,却又满心的心疼。她委屈自己失去了一个好小姐,也心疼她家小姐要受这样的折磨——她看得出来,小姐还是迷惘的,小姐也不开心。
刚到了门口,紫竹就碰上了有说有笑的莫君贤和素柔。
紫竹正心情不好,看见两人有说有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吼道:“要打情骂俏一边儿去!小姐在休息,闲人莫进!”
莫君贤和素柔同时一愣,待看见紫竹眼里隐隐有泪花时,大约也明白是什么事能让这鬼精灵掉泪了。两人都收敛了笑意,对视一眼后,还是莫君贤上了前。
“好了小丫头,难过就哭出来吧。”莫君贤摸摸紫竹的头,安慰道。不是没发觉小丫头对他的感情,只不过他不是个好男人,小丫头以后会遇见对她好的男人,然后发觉这不过是迷恋而已。
紫竹被他这一安慰,顿时眼眶彻底红了,只是碍于素柔在场而倔强的没有哭出来。
素柔见状,伸手扯了扯莫君贤的衣角后,静静的走开了。她想,紫竹可能需要她未婚夫的安慰。虽然按常理来说她是不该走开的,可是对于紫竹这个小妹妹,她很爱护,即使明知紫竹对贤哥有些异样情愫,她也愿意在成亲之前,给紫竹一点点慰藉。
是的,楼主上个月就做了主,下令让她和贤哥本月底完婚。她觉得太快了,又太仓促了,可贤哥却说——依楼主的做。
贤哥说……楼主这么急,甚至等不到金川回到皇上手中,就是因为楼主知道自己记忆不多了,所以想在还记得他们的时候,看着他们成亲。
她很难过,容贤楼所有人都很难过,可是谁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楼主一天天的……
她能做的不多,可能够做的,即使是让自己痛苦,她也不会吝啬。
素柔悄悄离开后,莫君贤终于忍不住把紫竹揽入怀里,摸着她的头安慰道:“小丫头,我知道你自九岁起就和小师妹在一块儿,小师妹对你来说亦师亦友亦姐亦母,所以很难接受如今的现实。不过,你要知道,如果小师妹现在还记得,她会骂你的,会骂你不坚强。”
紫竹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是……可是小姐会忘了我……我不要小姐忘了我呀……”
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小姐怎么能把她忘了呢?她是小姐的开心果,她是小姐最疼最疼的紫竹小丫头啊,她不要被小姐忘个一干二净啊……
“傻丫头,难道你忘了吗?当鹤涎香的毒性,压过凝心血丸的毒性时,小师妹就会记起所有事情来的。”莫君贤笑着说道,并不怕谁听见,反正这也不是秘密,“如果你做了什么让小师妹不高兴的事,她以后可是会秋后算账的呢!”
紫竹哽咽了两声,渐渐的就止住了。对啊,小姐还会恢复记忆的,那她又在担心什么呢?
不不不!要是小姐恢复记忆了,那小姐岂不是鹤涎香之毒就发作了、就会……那样吗?不不不!她不要小姐死!
“我还是喜欢小姐把我给忘了。”紫竹抽噎着说道,然后就推开莫君贤,红肿着双眼往外走去。她要好好想一想,她要帮小姐。
莫君贤说的没错,小姐终有一日会想起来的,那么如果小姐忘了皇上而对上官洪煜那个大奸贼好,小姐一定会恨死自己的!她要帮小姐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不能让小姐和皇上之间产生误会,绝对不能……
“小丫头,你去哪里?”莫君贤见她神情恍惚,心里不放心,于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紫竹施展轻功往密林深处奔去,身后莫君贤一直追着喊,她却恍若未闻,一门心思的在想着——她之前的那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