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金花一想,是不能让这女娃娃心神大乱的,于是她也连连点头道:“没错,婉容,你师父给你吃了一种药,你对一切人事物的态度,暂时会变得漠然起来。不过,鹤涎香最终会将这种药的药性给破除掉,你不会有任何的损伤。而只要我们在这段时间内,制出鹤涎香的解药,那你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凌婉容呆了呆,原来……罗金花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了。而看样子,罗金花会为了宝贝徒弟的江山,守口如瓶。
听了两位高人的话,她的情绪确实逐渐安定了。她莞尔一笑:“其实我也一直担心症状太明显,以后会被人发觉。既然师父有这样的药,应该早些拿出来才是。”
药无痕苦着个脸,半晌才道:“你师父我……也是怕你体内的药啊毒啊太多了,引起什么不可预测的严重后果嘛。现在是不得已为之,不过幸好没出什么岔子,不然我只有以死谢罪,到阎罗殿去给你们母子赔罪了。”
凌婉容忍不住一声轻笑:“师父,我都说过我的事不怪师父了。要怪……就怪天意弄人吧。”
突然,她敛去了笑容,望向罗金花后严肃地说道:“罗师伯,这件事情请罗师伯务必保密。”虽然相信罗金花会守口如瓶,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叮嘱一番为上。
罗金花看了她一会儿,动容地问道:“婉容,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那宝贝徒弟?”
“我……”凌婉容怔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是,我不想他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伤心,也不想我成为他的弱点。上官洪煜不是个好对付的敌人,我只想在死之前,帮他扫清这个障碍。”
罗金花和药无痕都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心里动容的同时,又有些微惊。看了她之前那种伤痛的模样,实在难以相信她现在,能够这样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如此说来……凝心血丸,效果果然非同凡响。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除了那些微的欣慰之外,不约而同有一丝丝担忧。
在鹤涎香的毒性彻底吞噬凝心血丸的药性之前,她会不会忘记特别重要的事情,而导致她投敌呢?她会不会……忘记她对上官谦的感情?
最重要的是——她会不会忘了,她是要帮上官谦对抗上官洪煜呢?
夜半幽梦忽入怀,相顾无言……
“主子,属下查到,贤王似乎对凌楼主动了心。虽然他也并没有完全信任凌楼主,但他已经遣散府中侍妾,而且向凌楼主当面提出了联姻请求。”
龙飞凤舞的字迹正教人欲罢不能,御笔却忽地一个停顿——墨汁飞溅。那金黄的龙袍上,被沾上些许,在幽暗密室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怵目惊心。
金戟心中一惊,连忙补充道:“不过,凌楼主并没有答应,而是委婉拒绝。”看来,主子很是在乎这位国色天香的凌楼主,所以事情……有些棘手了。
上官谦看着纸上的墨渍,双眸泛着冷光,提笔将那写好的字给一一抹去了。黑色的粗线条蛮横盖过与日月争辉的狂书,令人忍不住为之惋惜。
“狱,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么?”沉沉的声音,与平日的温和完全不符,仿佛即将破茧而出一样。
金戟窒了一下,斟酌了片刻才答道:“属下只敢揣摩一二,若猜的不对,请主子恕罪。属下以为,主子是想不费一兵一卒,便让贤王兵败如山倒。”
上官谦微微一顿,随后放下了笔,负手迈步到金戟面前,眼里有着赞许之意:“不错,果然是与朕从小相伴的影子,对朕的心思了如指掌。”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据理推断。”金戟内心有些不安,主子鲜少夸奖他,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立功便应该得到奖赏。因为,他的职责就是为主子效命,对了是理所当然,错了则是罪该万死。
而且,‘了如指掌’这个词,恐怕是任何一个主子都不会喜欢的。但在主子问话的时候,他却又不能敷衍回答,否则也是欺瞒之罪。所以主子这么说,他真是有些惶恐。
“不过现在,朕有些改变主意了。”上官谦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袍袖下的五指不知不觉收紧。林中一番绝情对话,那蚀骨的酸意折磨得他无法安眠,若不让折磨他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他韬光隐晦又有什么意义?
“请主子吩咐。”金戟背脊一凉,心知那位贤王爷,要开始倒霉了。都说‘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事如今也要在自家主子身上应验么?
上官谦眼前浮现了血光漫天的场景,而正中那人则是惹怒他的罪魁祸首。半晌后,他冷冷地说道:“从今日开始,大安朝的兵马统一归朕调遣,调出夜鹰中两名擅于用兵的鹰卫,顶替阎冷枫的位置。军中有不服者,朕授权于此二人先斩后奏。”
瞥了微微震惊的金戟一眼,他继续命令:“传令下去:朝中潜伏的官员,无须再韬光隐晦,是朕的臣子,朝堂上便站在朕这边。另外,狱,调遣十大鹰卫中的五名鹰卫,带领夜鹰中半数精英,准备对贤王府下手。”
“主子……”金戟讷讷地,主子打算不顾一切和贤王翻脸了么?可这样一来,大安朝岂非会死伤无数?这……和主子原本的初衷,是相悖的啊……
难道为了一个凌婉容,主子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吗?
但是,金戟只敢低唤这么一声,而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他和阎冷枫不同,阎冷枫可以为了太后为了大安朝江山,在主子面前誓死直谏,而他——即使大安朝覆灭,他也只会听从主子一个人的命令!
“此重大消息,要不露痕迹地泄露出去,朕等着看朕的好弟弟……一夕之间,逃往金川。”上官谦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眼中泛着算计的冷芒。
金戟顿时大喜,立刻应声:“是,主子!属下遵旨!”
太好了!主子并没有真的打算和贤王明着翻脸,只想造成一种假象,让贤王闻风而逃。贤王志在江山,主子的这个重大安排,一定会让贤王以为凌婉容使得主子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不顾一切要除掉他。这样一来,贤王必定偷龙转凤逃往金川,而主子也可以借此机会,揭露贤王造反的真面目。
只要鹰卫包抄贤王府后,贤王失踪,那么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若无心虚,怎会闻风潜逃?这,可真是安置给贤王一顶大罪名的好手段!
“狱,这个送情报的人,你应该知道谁最合适吧?”上官谦看着金戟,眼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嘲意。也或许,还有一丝丝痛意。
金戟立时明白了这话中的深意,便有了些为难之色:“虽然身份是个大问题,不过主子放心,属下会想尽办法安排妥当。”事在人为,待他回去之后和十大鹰卫商议一番,总会有好法子的。
只是,主子终于要割断近十年的情谊了,想必主子心中也十分之痛。每每想到此,他就恨不能将上官洪煜碎尸万段!
上官谦勾唇一笑:“你觉得……朕是不是大醉一场比较好?”
“主子?”金戟万分欣喜,难道主子要亲自出马?
“去安排吧,因为朕要看看——她敢不敢伺候朕。”上官谦缓缓转身,眼神在流连了一下那从未有人睡过的大床后,迈出了密室之外。
金戟目送那宽厚的背影离去,半晌嘴唇才轻蠕:“恭送……主子。”
唉,关于这位凌楼主,他调查的事还没跟主子说呢!可是,他没有半分证据,真不敢胡言乱语。主子一向只听证据确凿的,他还是……等等调查清楚之后,再说好了。
片刻之后,密室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那张白纸,随着密门打开又关上时穿透而来的风,飘落在了地上——纸间,是思念心上人的,表白诗句。
但,已被墨迹盖过。
总有人说,一醉解千愁。但意志力顽强的人,却往往是举杯消愁愁更愁。所以,像上官谦这样的人,他根本就喝不醉。
除了不轻易相信身边人的帝王天性以外,他还有着不愿被任何事物所掌控的倔犟——酒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真的是浪费时间与生命的东西。
不过,为了某种目的,他还是喝了,而且喝了个‘酩酊大醉’。
“雪妃娘娘,雪妃娘娘,皇上喝醉了,在御花园里睡着了,谁也拉不动,还是雪妃娘娘过去一趟吧。”郑觉在外边喊,尽管此时雪妃已经睡下了。
不一会儿,掌灯的宫女出来了,殿内外在一瞬间灯火通明起来。原本已经安静的宫殿,顿时忙碌了个热火朝天。
终于,雪妃匆匆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微的惊慌:“郑公公,皇上怎么了?皇上出什么事了?”
郑觉低头哈腰地道:“回雪妃娘娘的话,皇上只是喝醉了,并无大碍。只是谁也劝不听皇上回宫歇着,再这么下去,太后那边就要惊动了。奴才没法子,只好前来求雪妃娘娘帮忙。”
雪妃闻言松了口气,露出了一贯的温暖笑容:“原来如此,本宫倒是被你吓了一跳。既然皇上醉了,那就请郑公公带本宫前去御花园,将皇上扶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