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春夜青楼行
风老带着林陌尘，挤过穿行的人流，终于到达了一座歌楼前面，林陌尘抬头望向歌楼的牌匾，上面写着“山月楼”三个大字。
那在歌楼门口迎客的老妈子脸上挂着笑容，对每一个到来的客人都热情的像是早就认识一般。
风老和林陌尘走上前去，林陌尘以为那老妈子也会像招呼其他客人那样招呼二人，却没想到老妈在看到风老之后，那刚要脱口而出的，不知重复过多少遍的迎客词突然卡在了嗓子里。
那老妈子紧紧盯着风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看了风老许久，用力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的眼睛没出问题，对二人说了句：“二位稍等。”便迈着小脚，飞一般地跑向楼内，全然不顾门口还有其他的顾客。
林陌尘看到这奇怪的一幕，转过头去看着风老，说道：“师父，可别是您老把人家吓着了。”
风老一愣：“我怎么会吓到她？”
林陌尘认真地说道：“师父，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了，您老人家说是来听听小曲也就罢了，可您刚才说，还要来找姑娘……这……”
“这怎么了？”
“我就是怀疑，您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能行吗？”
风老听到这问题后一步没站稳，差点跌倒在地上。他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心中默念：我跟徒弟较什么真啊！但还是无法收起那似要喷出火来的目光，他恶狠狠地盯着林陌尘，一字一字地说道：“为、师、能、力、强、得、很！不劳你小子担心！”
正在风老准备发疯的时候，那进楼的老妈妈走了出来，到风老身前说道：“两位快请进。”说着便要将二人带到楼里。
林陌尘有些紧张地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见到自己的穿着并没有什么诡异，应该和路上的那些公子哥差不多，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林陌尘平生第一次逛青楼，对青楼充满了好奇，走进楼里就开始四处打量。
从大门进楼，楼内的大厅中摆起一个台子。台子正对大门，两位姑娘在台子上表演，一位弹着古琴，一位拉着琵琶。台前摆满了一张张桌子，几乎座无虚席，桌子又低又矮，客人们席地而坐，注视着台上的表演。
大厅里的秩序极好，没有人在高声喧哗，除了台上的乐声之外，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断断续续的呢喃声和姑娘们的轻笑和娇喘。
大概客人们都忙着和怀中的姑娘进行贴心交流去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认真听台上的音乐……
林陌尘发现台子两侧有两座通往二楼的楼梯，他向上望去，发现楼上是一间一间的单间，不时有几个隐约人影映在门上。
“公子是打算在大厅呢，还是去楼上的单间？”
林陌尘正打量着楼内的环境，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一声少女询问。
林陌尘回过神来，发现身边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少女的年纪大概比他还小。
“咦，师父呢？”林陌尘听到少女的询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情急之下，想要让师父回答，但他环然四顾，却没发现他师父的身影，不由开口问道。
“公子是说和你一起来的那位老先生吧，他由陈妈妈领着，去见秦大家了。”少女用脆生生的声音答道。
林陌尘暗暗吐槽道：这哪是我和他一起来的，明明是他把我带进来的，现在我进来了，他却玩起了失踪，这所哪门子的事啊！
但吐槽是解决不了什么事的，林陌尘看着眼前的姑娘，发现这少女身高只能达到他的肩膀，身形娇小，脸蛋却标致地要命，心想这要是去了二楼的单间，难不准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点什么事情来，于是忙答道：“就在一楼吧。”
两人在一张侧对着舞台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少女不用吩咐，摆好桌上的茶碗，给林陌尘倒茶。
林陌尘席地而坐，为了不让自己出丑，他向周围的几桌望去，想要看看别人是怎样做的。
他发现，这楼里不设椅子，当真是一妙举。大家席地而坐嘛，这距离自然进了许多，身体自然靠近了许多，这手嘛，也自然不老实了许多。林陌尘额头微微见汗：这……一会儿该怎么办啊……
正当林陌尘苦恼不已的时候，一具柔软的娇躯便靠到了他的怀里，林陌尘收回目光，发现那姑娘几乎将整个身体都挤到了他的怀里。
“快点起来，脏。”
那少女本来微红着脸，端着茶，正想让林陌尘喝茶，突然听此一言，一惊之下，手中的杯子没有握住，整碗茶全洒在了林陌尘衣服上。
少女从林陌尘怀里挣脱出来，涨红着脸瞪着林陌尘，没有一丝因为茶洒了而道歉的意思。她心想：你说谁脏呢！我们这些姑娘哪里脏了，你若是嫌弃我们，来青楼逛什么！
林陌尘完全没有注意到姑娘的愤怒，他用桌上放着的一块布子擦了擦自己的衣服，自顾自地说道：“洒了便洒了吧，我这衣服也确实有点脏，就权当是洗了一下衣服了。”
少女愣住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说的‘脏’，是指你的衣服？”
“不然呢？”
“额……那个……”少女脸颊绯红一片，原来他说的不是我，而是他的衣服！得知是自己误解了这位公子，少女心想：幸好刚才只是想了想，要是骂出来可就糟了！
她低着头，完全不敢与林陌尘对视，几根纤细的手指搅在一起，就像她现在既纠结又有些欣喜地心情。
林陌尘见她这娇羞的姿态，像极了做了错事的小姑娘，忍不住用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笑道：“怎么突然就脸红了？”
少女感受到林陌尘这一有些亲昵的举动，稍微抬了抬头，偷偷用眼睛瞄了瞄微笑着看着她的林陌尘，没有说话，只是将娇躯又靠到了林陌尘身上。
林陌尘看着少女那粉红的面颊，一时也愣住了。他动了动肩膀，让少女能够更舒服的靠在他身上，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不知姑娘芳名……额……叫什么？”
林陌尘实在不习惯那些所谓才子的说话方式，说到一半就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于是又换了比较通俗的说法。
“公子叫我阿溪就好了，小溪的，叫溪儿也可以的。公子呢？”阿溪姑娘脸颊渐渐不那么红了，舒服的靠着林陌尘，笑着答道。
“啊？我叫林陌尘，树林的林，陌生的陌，尘土的尘。”林陌尘说道。
阿溪没有接话，林陌尘也没有发问，二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林陌尘绞尽脑汁，想要在想出点什么东西来说，可是不知是姑娘在旁太过紧张，还是什么其他原因，硬是一个问题也没憋出来。
好在一阵突如其来的掌声，替林陌尘解了这尴尬的情况。
林陌尘和阿溪抬起头望向舞台，发现刚才弹曲的那两位姑娘已经下去了，一位穿着白色裙子，身材高挑的姑娘走上了台。
因为林陌尘的桌子离舞台有些远，林陌尘看不确切那姑娘的模样，但远远望去便知道一定万分美丽，要不然也不会引起大厅里这么大的波动。
“这位姑娘是谁啊？”林陌尘问阿溪道。
阿溪瞪大了眼睛瞧着林陌尘，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林公子，你不会连若水姐姐的名字都没听过吧？”
林陌尘摇了摇头，心道：我今天第一次来青楼，哪知道那么多姑娘的名字，我第一个知道的姑娘的名字，还是你的名字呢！
“若水姐姐可是我们楼这几年最当红的姑娘，人长得漂亮不说，还是个才女，古琴弹得那也是秦淮的一绝。要我说，这应天城里不知有多少风流才子想一亲若水姐姐的芳泽呢！这厅中的人，有九成九都是来看若水姐姐的！”阿溪给林陌尘普及道。
林陌尘心想：自己恐怕就是那零点一成了。
他望向台上，问了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问题：“那个若水姑娘……她卖身么？”
阿溪用小手在林陌尘腿上一拍，气呼呼地说道：“若水姐姐可是最当红的歌女，当然只卖艺……不卖身！”
林陌尘看着台上的若水姑娘，心中突然想到了白居易的《琵琶行》。
……
若水姑娘站在古琴旁边，并没有直接坐下开始弹奏，而是开口说道：
“感谢有这么多朋友来这里捧场，今天我要弹奏一首以前从未弹过的曲子，这首曲子极少有人听过，如果今日谁能够道出此曲的名字，我便可以答应他一个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台下众人闻此，先是一阵寂静，然后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各个人都跃跃欲试，似乎自己铁定能听出来似的。
林陌尘向靠在自己肩上的阿溪问道：“那个若水姑娘说要答应听出来的人一个不过分的要求，我就想问，卖身这要求，过不过分？”
阿溪黑着脸：“当然过分！！！”
林陌尘看着一脸不满的阿溪，笑着解释道：“我就是问问，我又不认识她，要人家姑娘身子作甚。”
阿溪依然气呼呼的，心想真不应该在你面前夸若水姐姐，自从我夸了几句若水姐姐，看把你迷的！
就在林陌尘和阿溪小声交谈的时候，台上已然传来了阵阵琴声。
这琴声咋听之下像淙淙流水般清脆，但随着渐渐深入，有的人们听出还有一种悠扬之意，如能听出这两种声音，对琴声的品味已是不错了。
然而场中有几位听琴的高手，他们听出了掩盖在这既欢快又婉转主调之下的，一种难以言明的幽怨之情，这种幽怨被隐藏的极深，只有在流水声减弱而悠扬声渐强的时候方能听见。这种一曲三叹的手法，当真是精妙无双。
做种虽有人猜出了曲中蕴含的情感，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曲的名字，一时间一家人都悔恨不已。
林陌尘根本不懂琴，他也没指望自己能够听出来，所以当满厅的人都在竖起耳朵听琴的时候，他却托着腮，看着身边的阿溪发呆。
阿溪也在听琴，她能听出两层韵味，但曲名是真的不知道，她听了一会便放弃了。她看向林陌尘，发现林陌尘根本没在听，只是一个劲盯着她发呆，有些不解：“林公子，你为什么不听啊！”
当然是因为听不懂！林陌尘暗暗腹诽道。但他为了表示自己是认真的，于是象征性地竖起耳朵，听了几声。
林陌尘越听神色越怪异，一旁的阿溪问道：“林公子，怎么了。”
林陌尘深吸一口气：“这曲，我听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