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这日下午,杜文青的哥哥杜文冲(他们的爸爸杜文重给他们兄弟俩的名字中间都象他自己一样同取了一个“文”字,别人曾很好奇,搞不明白他们父子仨的名字为何要起得象兄弟一样,杜文重当时就说:“我希望他们以后都学得比我有文化,在学识上比我强,做我的学长啊。”他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人也能说出“学长”二字,当时是很叫别人如坠五里雾中的。)从公社邮政所取到了弟弟从省城寄来的包裹,里边有一件女装秋衣,叫他送去给钱新莲。
“爸妈他都还没给孝敬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哩,他倒先去买了来送给文新玉家的妹子。”
杜文冲读到弟弟夹在包裹里的信时,由不得在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声。
不过他没去把这事儿告诉爸妈,怕他们知道了反对(特别是他怕自己的妻子温水英知道了会说怪话儿)。钱新莲长得那么美,有着风吹不去,只有岁月才能悄悄地刻出痕迹的魅力,是男人都会对她起爱的。文青该追她。文青也在大城市工作,有那条件。他所担心的是,钱新莲的美在大城市里也极难得一见,肯定会有很多条件比文青还好的男人也追她,他怕她不会接受文青的礼物。
但事情很出乎他的意料,当他在傍晚找去钱新莲家、钱新莲看见他送来的文青的礼物时,不但接受了,同时还显得很惊喜、快活的样儿哩,你看她在那儿竟连声说:“我明日就穿,我明日就穿。”
这叫杜文冲心下也很欢喜,由不得对她说:“你们两个都读过大学,在心思上很对哩。”
“是啊,是啊,你说得没错,我跟他满对心思的。”钱新莲笑着说。
“你要不要也送一件礼物给他呢?”杜文冲借机问。
“要送,要送,怎么能不送呢?”她忙说。
“行,我想他向来对你很有好感,一定很盼着你的礼物,到时会把它当着宝贝一样珍藏呵。”杜文冲瞧着她的俊脸儿说。
“那我就真的给他送罗?”钱新莲探询地望着他。
“你送吧,回头我告诉他,叫他在单位里先注意你寄的包裹单。”
“莫,莫,你先莫告诉他。”
“为什么呢?”
“我要留给他一个惊喜。”
“叫他什么都先不知道?”
“是。”
“行,行,那我先不告诉他。”杜文冲心领神会。
“还有,这事儿也先莫告诉我家里人和村里人。”
“他们我是不会告诉的。”
“好,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不用谢。”
杜文冲告辞离去,回到家就逗着女儿玩,一边逗一边用很低的声音说:“你叔叔要娶美人儿了!你叔叔要娶美人儿了!以后我们家就会多一个美人儿了!”逗得女儿直对他笑,于是他用嘴巴去亲她的小脸儿。亲得她却突然哭起来,哄也哄不住。
他很快烦躁起来,冲着厨房喊:“阿英,你快出来带孩子,我不带了!”
妻子温水英急急忙忙地从厨房里跑出来,轻声数落他:“你啊你,还是爸爸吗,连个孩子也带不了,没有一点儿用。”
“怪我吗?我亲她都哭!你亲她她却不哭!”杜文冲分辨说。
“你胡子拉茬,扎到人脸上痛痛的,谁都不喜欢,她当然会哭啦。”温水英道。
这时母亲从她卧屋里端出一盘面粉来,放堂屋的案板上加进水去揉,她一边揉着面,一边问杜文冲:
“你今日是不是取了个包裹回来?”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会不知道。你从公社取出那包裹的时候,给你重生叔看见了,他过来告诉了我。”
“呵?重生叔怎么那么多嘴!”
“怎么啦?他说不得吗?”温水英眼神怪怪地插嘴。
“不是他说不得。只是那不是我们的东西,说给你们听没有用,相反还会叫你们因此没必要地想三想四,增加一点事儿。”
“呵,增加一点事儿!”温水英冷哼一声。
“你看,这不就增加了一点事儿了吗?!”
“我才不知道哩!”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说了徒添闲气。”母亲挥挥手,问文冲,“你说不是我们的,那是谁的?”
“不会是哪个妹子的吧?”温水英声音怪怪地又插进一句。
“新莲的啊。她单位的人寄来给我,叫我转交给她的。”
“什么,她单位的人寄来包裹给你,叫你转交给她的?”温水英眼睛盯住杜文冲,一副不相信的样儿。
“人家自己的东西。她单位不寄到她家去,干啥要先寄给你呢?”母亲也有些疑惑地说。
“这是,这是……”杜文冲嘴拙了,说不出话儿来,心中直为自己的笨嘴笨舌、没把话儿说得很圆滑而直感懊恼。
“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就赶快摊开来说,莫等以后再去让它生更多的事情。”这时年纪比他大的温水英又插进了一句。
“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杜文冲说。
“就是,他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母亲也替文冲说话,然后她便捧了一盘馅放到旁边桌上,开始做角子(粤北一种油炸食品)。
杜文冲不再和妻子多说了,搬过凳子坐到桌前,然后和母亲一起做起角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