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凯从军队保卫处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七点。
他带回了钱波一案的卷宗复印件。里面的鉴定报告显示,关文强也是被氯化钾毒死的。虽然钱波否认是自己下的毒,并且军方也找不到他杀人的动机,但当时在场的就钱波一人,而且更重要并且奇怪的是,关文强的杯子上有钱波的指纹。
根据钱波的描述,当时是关文强从桌上拿起两个空茶杯,在倒了饮用水后递给钱波一杯,也就是说,钱波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的供述提到其碰过关文强手中的杯子,但偏偏在上面发现了钱波的指纹。这是为什么?
可如果是钱波下毒,他又是怎么做到当着关文强的面把毒放到了其杯子里?他需要笨到触碰杯子下毒以致留下自己指纹吗?
太多的谜团等待破解,而真相,又到底在哪里?
萧云凯回到学校,在门口的S县小吃对付一下晚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萧云凯看了一眼,立马按了通话键:“哈罗,易菲。”
“老乡,在干什么呢?”
“吃晚饭。”
“你吃饭可够晚的。我刚听说了一件事,我想你可能感兴趣。”
“什么事?”
“我听说,你专业的一位学长去年自杀了,当时他也是个新生。”
“你都从哪听来的八卦?”
“是我们班主任陆珍珍亲口说的。你那个学长叫尹青,他的班主任赵丽是我们班主任的闺蜜,哪里会是什么八卦。”
“那你班主任没说他为什么自杀?”
“好像是说压力太大吧,所以她还说我们要乐观面对生活,该忍气吞声的时候就要忍气吞声。”
忍气吞声,多少中国人的处世之道。也许就此可以风平浪静,也许就此可以苟且偷生。但生命之帆为什么就不能勇敢地张开?难道同样的一生,就只能在唯唯诺诺之中度过?
萧云凯不愿意,尹青也不愿意。
“你能帮忙约一下你的班主任吗?就明天中午一起吃个午饭吧!”
“你个大男人也这么八卦啊?”易菲以为萧云凯想了解一下事情的全过程。
“算是吧!八卦是人类的本能,不分男女嘛!”
“好的,我这就帮你约下。”
吃过晚饭,萧云凯回到学生处吴妮娜老师专门给他安排的学校招待所的房间。
一天,就算这样过去了。也许,这只是许多人生命中很普通的一天,但对于萧云凯来说,很是特别。先是和教官干了一架,又莫名奇妙卷入两起命案中。萧云凯躺在床上,洁白的房顶仿佛电影屏幕,放映着今天的一幕幕场景。不知不觉,他睡着了。
现实,永远要比电影,来得精彩。
第二天,萧云凯去了一趟公安局。
昨天他已经在军队保卫处拿到钱波一案的卷宗。但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钱波提到的尹青的学籍档案。这是案子的起因,如果在钱波住处搜到的话,不会不放入卷宗。但无论是卷宗还是搜查人员,都没有提到这份档案。也许,在被搜查前,就被人偷走了。
萧云凯始终觉得,要给钱波洗冤,首先要解决尹青的案子。
公安局刑警大队副队长赵明亮接待了萧云凯。他也是去年审问钱波之人。但当萧云凯提出要复印尹青一案的卷宗时,赵明亮表示了为难:“你是军事案件的侦查员,我们理应配合,但尹青案毕竟不是军事案件,而是已经结案的普通刑事案件,你的要求并不符合卷宗复印的规定。”
“对于尹青案,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怀疑?”
“我当然有过怀疑,简单翻翻卷宗就发现疑点还是很明显的。但确实没有其他证据证明他杀,再加上上面要求限期破案,最后只能以自杀结案。”
“既然怀疑,那就应该坚持,不是说上面要求就可以草草结案的。现在钱波案也牵涉到尹青案,你就让我复印下卷宗,也许这个案子会有突破!”
“怀疑是一回事,复印卷宗又是另一回事。如果你一定要复印,我只能说,我办不到,除非你得到分管副局长的同意。”
公安局副局长尹建山恰好在办公室里。听了萧云凯的请求,他绷着脸,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一边用拇指的指腹擦着Cartier手表的镜面,一边说道:“如果我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萧云凯说:“那我就去找军队领导。”
尹建山说:“要是军队领导不打算再陪你玩下去了呢?”
萧云凯说:“我必须纠正一下,我这不是玩,而是事关三条人命,其中两条已逝。也许你并不在乎,但我不能不在乎。虽然我年轻,但我绝不会妥协,更不会像某些警察那样,以妥协换结案率,因为这是对生命的亵渎,更是对他人信任的亵渎!
“哈哈!”尹建山笑道:“小伙子,你很轻狂。不过这很像当年的我,谁没有满腔热血过?我同意了,你直接去找赵明亮调卷宗吧!”
拿到尹青的卷宗复印件,萧云凯仔细进行了查找,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找到他的学籍档案,倒是有一张人口信息表,上面有他的身份证号码、户口所在地等基本信息,表明他曾经作为一个生命存在过,虽然很短暂。
“不应该啊,我记得有过一份尹青的学籍档案的。”赵明亮说:“当时在现场询问受害者身份时,由于大家对新生也不太熟,就让教官来辨认,钱教官认出了是考古班的尹青,我们就找到他的班主任赵丽,她给了我尹青的学籍档案,我在老师办公室里复印了一份后就此第一时间掌握了死者的基本信息,然后我就把这份复印件收入进了卷宗,怎么现在变成了人口信息表?”
赵明亮没理会萧云凯,冲进了刑警队的集体办公室。一会儿,他走了出来,对萧云凯说道:“搞清楚了。结案后,归档工作一般由年轻队员张小斌操作,我刚刚问了他,这小子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归档时他发现没有了学籍档案,怎么没有的他也说不清,但没有被害人信息十分突兀,所以他就在电脑系统里调了尹青的人口信息表插了进去……”
有人故意拿走了学籍档案?想到这,萧云凯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叫了一声“不好!”,然后匆匆和赵明亮打了个招呼就赶去了学校档案室。
尹青的班主任赵丽在报到时拿过学籍档案,以了解每位新生的情况。她在复印了一份给刑警,又被钱波感动,复印了一份给钱波,之后就将原件归还学校。现在钱波的那份复印件不见了踪影,不在钱波案的卷宗中,公安局尹青案卷宗中的那份复印件也被人故意抽走,那唯一的希望就是学校留存的那份原件了。
与所有庸俗桥段描述的一样,当档案室的老师打开尹青的档案袋时,里面是空的。
尹青的学籍档案,就这样被抹去了。
钱波见过这份学籍档案,可他并未发觉有什么异常,现在他被关了起来。
关文强作为招生办主任,也许经手过这份档案,但他永远没法再开口说话。
赵丽也见过这份学籍档案,可她现在去了国外,联系不上。
所有与这份学籍档案有关的人,好像统统被卷入了一个漩涡。
漩涡的中心是什么?又想掩盖什么?
眼看和陆珍珍约吃午饭的时间快到了,萧云凯打了一个电话给易菲,得知她们已经往校门口的饭店走了,萧云凯急忙赶去。
饭店雅间里,萧云凯见到了这位教育学生要“忍气吞声”的大学老师。
萧云凯说:“陆老师,我是一名新生,同时又受潘首长委托,在调查关老师被杀一案,你可以叫我萧同学。”
易菲的表情说明了她十分震惊,她没想到萧云凯居然被委以这么重的任务。陆老师的表情虽没有那么夸张,但同样怔了一下。作为新生班的班主任,陆珍珍当然知道萧云凯口中所说的潘首长指的是谁。还没等易菲开口,陆老师先接话道:“萧同学,不敢相信潘首长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办理。”
萧云凯说:“我也不敢相信。但既然受人所托,就得竭尽全力,对得起别人的这份信任,你说是不是?”
陆珍珍说:“我佩服你的勇气。关老师被杀的消息早已传出,我相信经过初步调查,此时你已经能感受到案件的复杂,可你依然选择了面对。”
萧云凯说:“我的字典里没有‘胆怯’,我也相信你的字典里也没有,这就为我约你见面的原因。”
陆珍珍说:“那恐怕你猜错了,我并不是一个充满斗志的人,不信你可以问问我的学生。”陆珍珍指了指易菲,继续说道:“我一直教育我的学生,要忍气吞声。”
萧云凯说:“也许你没有斗志,但你有良知,而且你肯定从赵丽那里听到了什么。”
陆珍珍递了一个笑容:“恐怕你又猜错了,虽然我和赵丽亲如姐妹,但就连她都没有什么发现,更遑论她和我说什么了。”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
回到学校招待所,萧云凯接了一个电话,是赵玉博打来的。
赵玉博问:“听说你生病住院了,怎么回事啊?”
萧云凯说:“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赵玉博说:“大家都很关心你,你知道么,你一招PK教官的事迹都传遍了,好多人都在打听你,连宿管李阿姨都问了你好几次呢,你成红人了!”
萧云凯说:“哪有那么夸张,我那纯属本能。”萧云凯并不想刻意表现出他的武功高超,甚至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会功夫。
赵玉博说:“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军训还有几天就结束了。”
萧云凯说:“应该就这几天,我肯定会回来一趟。”萧云凯心想,是应该回去一趟,至少要去尹青的死亡现场看一下,也许有新的启发也说不定。
此时,公安局内,一个手机通话正在进行中:
“姓萧的小子来调档案了?”
“是的。”
“你确定学籍档案已经抽出来被销毁了?”
“当然,由我亲手操作,绝不会有差错。”
“那其他的学籍档案?”
“放心,世上已经没有尹青的学籍档案了。”
“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我总觉得那个小子会坏我们的事,姓钱的不会无缘无故就让一个年轻人接手这件事的,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其实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未免夜长梦多,我认为必须下狠招了。”
“好吧,看来的确得这样了。”
午睡过后,萧云凯来到了宿舍楼,里面住着男生和教官。这里既是他的宿舍楼,也是尹青生命终结的地方。
刚进楼,萧云凯就被宿管李阿姨叫住了:“同学,你找谁?”
萧云凯愣了愣,随即想到自己只在报到时和这个宿管阿姨照过几次面,现在又没穿军训用的迷彩服,李阿姨肯定不认识自己,于是他说道:“阿姨你好,我是新生,名叫萧云凯。”
“你就是那个和教官PK的新生?听说你可是一拳就把教官打飞了啊。”
“哪里,都是他们谣传的。”
“你最近去哪里了?好像一直没看到你嘛。”
“最近身体不好,住院了。对了,我听说去年咱楼顶死过人?”
“是的,也是个新生,是服毒自杀的。自从那件事后,学校就把通往楼顶的栅栏门给锁住了。”
“我能上去看看吗?我们年轻人都比较好奇,没其他想法。”
“好吧,你等会,我给你拿钥匙。”